蓝海洋又端详了一下,却不想发表意见。他隐隐觉得,既然莫长汀会特意叫他过来、特意将这幅作品留在最后且最中心的位置,再联系之前他提到过这个仓库里有他也有何陶的东西,那么这幅作品一定是跟何陶有关了。
其实本来在拍摄的时间里,蓝海洋并没有一刻真正想到何陶。他太忘我,精神太集中在莫长汀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里,以至于他都快要忘记了这些作品的根源可能都是何陶,那个死去了的、却永远不会消失的爱人。
蓝海洋回头,见莫长汀正在看着他。
“发现什么了吗?”莫长汀问。
“没有,我看不懂。”蓝海洋回答。他当然不会让自己在这个时候主动提到何陶,即使他觉得他们一定相关。没有什么原因,他似乎只是不想在这个属于两人的时空里又去提第三个人的名字——虽然他自己可能才是那“第三人”。
然而莫长汀并没有那么在意,他的声音从蓝海洋背后传来:“师兄,你真的那么在意何陶吗?你在意他的什么呢?” 莫长汀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轻轻坠在蓝海洋的耳边,他悄声问:“还是因为你太喜欢我了呢?”
蓝海洋一怔,随即深吸了一口气。他头一次感觉身后的莫长汀像是一个会蛊惑人心的小恶魔,而这满屋子的黑暗作品如果都是出自一个小恶魔之手,那还真是没有一点违和感。然而蓝海洋也并没有觉得过于意外,就连突然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与其在心中寻找答案,他发现自己异常的冷静,冷静中是一种缥缈和空旷——他没有答案。
虽然他一直在对“何陶”这个存在做着“反应”,然而他却不确定这种“在意”的来源究竟是不是出于爱情的嫉妒。一来他一直在自己人生中弱化类似于“嫉妒”这样的强烈情感,另一方面,内心的自己似乎不相信他会因为一个男人去嫉妒另一个男人。
“师兄,你试着掰开这上面的硬纸看看嘛。”见他半天没有作声,莫长汀又提示说。
“嗯?”蓝海洋有些疑惑的发出声音,正准备回头看他,就被莫长汀的两只手臂搂住了肩。两个一般高的男人挨在一起,同时看着面前这副作品。
保持着这个姿势,莫长汀接着说:“其实如果没有标志说‘不准碰’,那么那些在美术馆里的作品也并没有人知道究竟能不能碰,不是吗?”
这话虽然来得突然,但蓝海洋觉得不无道理,便默默点了点头。
“我曾经和何陶去看国内一个展,整个展出空间的中心放着一大摞白纸。没有人敢去触碰,只把它当做展品的一部分,装模作样地围着它走来走去。后来何陶就直接走过去拿了一张纸,结果差点没被保安拉到派出所。”
蓝海洋静静听,看不到莫长汀的表情,但是光从声音里,他觉得莫长汀似乎没有太鲜明的情绪,仿佛只是在跟他回忆一件小事。
“其实我一直想去芝加哥艺术馆看一个装置作品。”莫长汀又说。
“是什么?”蓝海洋问。
“Félix González-Torres的。在那个美术馆的一个墙角,堆放了一大把那种最普通的、用锡纸包着的硬糖。那些糖其实是可以随便拿来吃的,但是很多人并不知道,以为只是又一个令人看不懂的现代艺术作品,于是纷纷看完就走。”
“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何陶的书,里面看到这个人的介绍和作品,觉得很有意思,就一直有些向往。”
“有机会一起去看啊,反正一飞机就过去了。”蓝海洋说。
然而说完,他就感觉莫长汀在他背后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叫González-Torres的人的这个作品,其实是为了纪念他逝去的男友的。那一堆糖的总重量是175磅,现在美术馆每天会有人将糖填满到那个重量——那是他爱人还没有染上艾滋病时的体重。”
这段话,莫长汀是抵着蓝海洋的后背说的,声音通过身体的质感传达到耳中,低沉又深邃。
“所以师兄,你掰开这上面的硬纸看看吧。”
蓝海洋大概明白了一半,这个仓库里有他和何陶的作品,那么这些凸起的硬纸下面,大概藏着的就是关于何陶的秘密吧,比如,他的遗书。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第四十四章
蓝海洋伸手去触碰其中的一个凸起的纸片,拿指甲轻轻一磕就能拉出一张白纸条,上面密密麻麻是字。
“这是遗书?”蓝海洋回头看着莫长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