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我很喜欢。”
声音低沉又疲惫,是一个成年人的腔调。
“哦,那工作呢,待遇怎么样?”
“挺好的。”
吵了无数次之后,陈立玫大概觉得无论如何也是扳不回杨思远了,倒是没再对他工作的事有太大的意见。
“房租贵不贵,缺什么东西就买。”
“还行,我付得起。也没缺什么。”
生硬的问答,简直如同陌生人的对话。
“哦……家里有什么东西要给你寄过去吗?你上次回来好像没把东西全带走。”
上次,那已经是寒假了。那时候整天想着和李遇安窝在一起,确实没认真整理行李。但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也没觉得缺了点什么。要真说缺了什么的话,只能是缺了李遇安这个人吧。
他知道,陈立玫这么说其实是想缓和两个人的关系,寄行李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其实他本身就不想把母子关系搞得太僵,只是这么多年来,他真的累了。
“也没什么落下的……哦,你把我那几本书寄过来吧,还有衣柜里那几件衬衫。”他随口应付道。
夏夜潮湿的风吹过,掠起他的衣角,上面沾了些染料,回家还要洗干净。
这件衣服是他和李遇安的“情侣衫”,但李遇安很少穿出门,要么是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柜子里,要么就是在屋子里穿着过瘾。好像这衣服很金贵一样。
快到岔路口了,前边有个自动贩售机,他突然想买罐啤酒喝。
“书?你桌上那几本啊?”
“嗯。”
“哦……衬衫呢,你等下,我去看看有哪些。”
电话那头有了脚步声和开门声,陈立玫应该是去他屋子里找衬衫了。
“有两件白的,一件格子的,还有……哎?”陈立玫数着衣服,却突然停了下来,像是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怎么了?”杨思远在贩售机前站定,随便挑了罐啤酒,塞了几个硬币进去。
李遇安不喜欢他喝酒,他怕伤身体,总是会拦着他。
啤酒罐子骨碌了出来,铝皮在金属槽上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好久没喝了,李遇安在身边的话应该会一把抢过去吧?或者,皱着眉头拦下,然后自告奋勇地用亲吻安抚他?不知道。
一切猜不出答案的问题,都是因为当事人不想猜。猜测管什么用呢?他只想真切地看到他会怎么做。
他们快三个月没见了。
杨思远吸了一口气,弯腰将啤酒捡了出来。
“你这……怎么有个格子围巾?你不是不喜欢戴围巾吗?”陈立玫问。
杨思远一愣,回想了一下,发觉那是李遇安的围巾,寒假时候回家硬被他套在了脖子上,结果忘了带回去。
拉环拉开,“噗呲”一声溅出了些泡沫,他猛灌了一口,一股熟悉的苦涩侵入了喉咙。
舒服点了。
“哦,那是……”他顿了一下,“李遇安的。”
如果李遇安在旁边的话,肯定会捂住他的嘴。他不可能让杨思远这样冲动,可只有杨思远自己知道,从爱上李遇安起,就已经注定他此后再也无法冷静了。
果然,陈立玫陷入了一阵沉默,过了很久之后她才问:“你怎么还留着他的东西?”
声音是压抑的、颤抖的,像一双停在真相门前的手一般,因为不敢面对门后的世界而战栗。
杨思远又咕噜咕噜灌了几口,酒精四处窜逃,与其说是进入了胃,倒不如说是混进了血液里,钻进他的脑部神经,用苦涩的味道刺激着他。
如果李遇安在身边的话……他看到自己这么喝酒一定会立马急了,可他又不知道怎么用语言劝说,所以他一定会抱他、吻他,这样笨拙地安慰他……
只是这么想着,杨思远都觉得身上真的想被人抱住一样,暖暖的。
好想他。
“怎么不说话?问你啊,怎么还留着他的东西?”
陈立玫有些急了,音调微微抬高了些。
酒都不管用了,是不是该试试香烟?
杨思远捏扁了罐子,随手丢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他闭上眼睛吹着风,想到了无数个和李遇安一起工作、看电影、逛夜市、拥抱亲吻的晚上。
生活这么美好,本该是与爱人共享的。
本该是的。
“他是我男朋友。”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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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闷热,憋得人难受,李遇安天天不是学习就是写作,在屋子里吹空调吹得都要晕了,出去逛了一圈算是散步,结果回来就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