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朝_作者:公子优(23)

2019-04-04 公子优

  柳息风说:“遇到就遇到吧,早晚要遇到。”

  李惊浊前后思索一遍,一种可能性像一颗惊雷,轰然在脑子里炸开:“你今年开春来到这边,是不是就是为了遇到曹森岩?”可是他又觉得说不通,“那你昨天怎么还跟我走?你到底是想见他,还是不想见他?”

  柳息风说:“不是特意为了遇见他。”

  “不是特意?那就是顺便?”李惊浊抓住字眼,“就像你说的,你只要在太平镇附近,只要在洞庭一带,迟早都会再遇到他。这里不大,住久了,人人都是熟面孔,何况他还带着人,执意要找你。”

  柳息风脚步一停,说了句“纸墨店到了”就抬步往里走。

  看来,柳息风很不想讲曹森岩的事,李惊浊无法,总不能严刑逼供,只能牢记以后要小心,不要轻易带柳息风来镇上转。

  柳息风已经走进店中,李惊浊还在门外。他抬起头来,一块匾额悬在门上,与太平镇所有其他门面的招牌都不一样。横匾金色镶边,脱了些漆的暗蓝底露出些木色,上面四个暗金色大字:太平文房。

  这是太平镇唯一一家专卖书画文具的店铺,开了很多年,一直岿然不动,不像那些动辄转租的饭馆,李惊浊几年没有回来就已经全数变了样。而且,他从前就只有寒暑假回老家,采买物品的事又轮不到他,所以不常来镇上,现在镇上的店铺他一概不认得,仅有的两个还能认得的,一个是宗姨的茶室,另一个就是眼前的太平文房。

  店老板也记得李惊浊。

  “长高了,长大了。”小云老板正在自己制作颜料,他看到李惊浊,便放下碾子,摘下口罩。

  “云哥哥。”李惊浊走过去看桌案上的一个个碟子,那些碟子里分别装着孔雀石、绿松石、青金石、雌黄、雄黄……

  “好久没回来了,也好久没看到这些东西了。”李惊浊感叹。

  他小时候学画不是在太平镇学的,是在长沙学的,但是画画的用具都是在这里买的。一开始,画得不好的时候,买的颜料是普通的管装颜料,长大一些,练得多了,画得好了,便来买云老板做的传统手工颜料。后来云老板老了,把太平文房交给儿子,大家就叫他小云老板。李惊浊小时候放假回来跟他一起画过画,他教过李惊浊如何做颜料。以前,李惊浊叫他云哥哥,好几年不见,没想到一开口还是习惯这么叫。

  “新从凤凰进的朱砂。”小云老板指着一碟红色的矿物,“漂不漂亮?”

  李惊浊点点头:“漂亮。”但是他的眼睛却像是在找别的东西。

  小云老板说:“找什么?我熟,我来找。”

  李惊浊说:“我这次回来,什么画具也没有,毡子、纸、笔、墨、碟子、笔架……什么都要重新买。”

  小云老板看着他,眼睛带笑:“这些东西,都在你背后的架子上,你眼睛在桌子上找什么?说吧,到底是哪种颜料?”

  李惊浊被看穿了心思,只好承认:“是,也要买颜料。”

  小云老板笑着等他继续。

  李惊浊转过头,看向正在店里津津有味地摸各种毛毡的柳息风,低声问:“他的发带,用哪一种颜料更好?”

  “那位小哥。”小云老板喊柳息风,“烦你走近一点,到灯这边来,让我看看清楚。”他还不知道柳息风和李惊浊是一起来的,只当柳息风是个单独来的客人。

  柳息风拿着一块羊毛毡走过来,边走边摸:“什么事?”

  小云老板仔细瞧了瞧他的发带,说:“褐铁矿。”

  柳息风不明所以:“什么褐铁矿?”

  “他说想要你发带的颜色。”小云老板解释,“我说颜料要用褐铁矿来做。”

  柳息风眼中涌出欣喜之色,对李惊浊说:“你准备第一个画我?”

  小云老板说:“没有,他只是问问颜料。”

  而同时地,李惊浊说:“嗯,先画你。”

  小云老板的眼神变了变:“嗯?你们是一起来的?惊浊的朋友?”

  不知怎么的,李惊浊很不好意思:“一起来的。”他本想悄悄买下最合适的颜料,不特意让柳息风知道。

  小云老板说:“我去看看你要的颜料有没有。”

  李惊浊说:“不忙,云哥哥,你等我说全了,一起看吧。”

  小云老板点点头:“还要什么?”

  李惊浊没有看柳息风,而看着桌案,问:“你的发带,都是什么颜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