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楼板房实在旧得不成样子,在坍塌的边缘试探了恁多年硬是没垮,硬生生熬成了住户跟拆迁费比命长的鲜活例子。
傅奕珩是亲眼目睹魏燃在饭桌上灌了多少酒的,这会儿就算人看着还比较正常,也不大放心,就跟着下了车,搀人进院子。
魏燃径直钻进去,昏暗逼仄的楼道里有一股潮湿腐败的霉味,水泥楼梯没有扶手,坑坑洼洼的台阶刮擦着鞋底。摸着黑,间或踢到什么生活垃圾,易拉罐或者塑料袋就发出一阵刺耳的怪响。
哦,这就是魏燃从小长到大的地方。
傅奕珩脑海里飘过这个念头。
“注意点脚下,别踢着别人的宝贝。对门有个拾荒的老太婆,喜欢把捡来的报纸箱子饮料瓶堆在楼梯口,攒多了,就卖了换钱。她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女儿,结婚的结婚,生子的生子,没一个管她。逢年过节领着孩子来一回,丢个几百块钱就算是敬了孝心。她眼睛不大好,耳朵倒是灵,嘴也毒……”
魏燃从钱包最里层挖出一只脏兮兮的铜钥匙,边开门边扯淡。
傅奕珩确信他是喝多了,平时这人话没这么多。
试了几回,钥匙怎么都怼不进锁眼里,傅奕珩叹口气,捏住魏燃的手腕夺过钥匙,替他开了门。
“哇,老师真棒。”魏燃诚心诚意地夸人,还懒洋洋地拍了拍手。
被夸的那个握着钥匙站在门口,一点也没有被夸之后的开心。
魏燃进去后就摸索着打开灯,脱下薄外套,随意搭在椅子上。傅奕珩没动,抱着胸立在门口,探头看清了屋内的情形。
几十平米的房间甚为压抑,就一扇窗,还被木条从里封死了。房间内没有任何传统意义上的家具,基本是个被搬空的状态,只留了一只破破烂烂的弹簧床垫,和一张瘸了一条腿的椅子。
但没有灰尘。
几乎称得上窗明几净。魏燃肯定是雇了钟点工,隔段时间就来打扫一回。
“小时候我就趴在那张椅子上做作业。”魏燃没邀请人进来,也没赶人走。他吁了一口气,像是彻底放松般仰倒进床垫,床垫里的弹簧估计早就生锈断裂,托不住重物,导致整个人立刻就陷了进去。他短促地笑了两声,“魏溪更惨,她连椅子也捞不着,只能趴在地上写。”
“魏溪现在过得好吗?”傅奕珩问。
“好着呢。挑了个黄金地段,开了家宠物店,生意也还成。哪天带你去见见。”魏燃静静地躺着,呼吸放得很浅,几乎看不到胸膛的起伏,只能听见呓语般的呢喃,“但你肯定不喜欢她,太混了,没个姑娘家该有的德性。”
鬼使神差的,傅奕珩觉得站着太累,就走了进去,拢上门,轻轻坐到魏燃身边。
第64章
许是动作太轻柔, 床垫有了缓冲,没怎么吱哇乱叫就安然托住了他。
“小溪是个善良懂事的姑娘,犯不了大错。别太操心。”傅奕珩伸手捞过那件薄外套,又搭回了魏燃的身上。
魏燃侧过身,枕着手臂眯眼看他,像是高度近视患者没了眼镜为了看清不得不极力对焦。后来可能是觉得费劲, 颓然躺下,咕哝:“你就见了她一面。”
“一面就够了, 傅老师看人的本事还不赖。”傅奕珩说完,顿了顿,有点悻悻的, “也就看你看走了眼。”
原以为顶多是个芝麻馅小汤圆儿, 没想到是个披了糖霜的蜂窝煤。
心眼儿那么多, 还都是黑的。
“嗤。”魏燃笑着挤兑, “那还真是对不住了, 这张脸吧,从小就长得比较有欺骗性。”
傅奕珩撇开视线,不去看那张使人心慌的脸,低头整理起袖口。心想你知道就好,少出去祸祸无知少男少女。
“不过傅老师……”魏燃想起什么,支起肘,撑起昏昏涨涨的头颅,意味不明地瞥了眼合拢的门,“你还不走吗?”
傅奕珩挑眉:“赶我?”
“也不是。”魏燃刮了刮鼻子, 眼神闪烁,“您也知道我不是个好东西,又有前科在身。这不刚说开认了错,现在孤男寡男的,喝得七荤八素的,大半夜还共处一室,我就怕我重蹈覆辙,又不想好好做个人了。”
傅奕珩低头仔细瞅他,眼神很复杂,跟看不自量力的小蚂蚁似的,扯了扯嘴角:“你以为正常情况下你能对我用强的?”
“不能。”魏燃认命地揉起太阳穴,“傅老师不生病的时候一般人可压不住,况且我今天真的喝多了,怕表现不好以后惨遭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