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亲吻他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那也是我第一次吻他。其实严格来说那算不上一个吻,太短暂太急促,然而就在那短短的半秒钟里,有我的全部真心——我一直以为他应该明白,但他总是不懂。
自从大三那次住院之后,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止是我,全班的人都感觉到了我们无声的和解。上课的时候,人体模特、苦力、病例依旧是我,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不见了,我开始心甘情愿的为他做这些,甚至以此为荣。我开始喜欢他碰触我的手指,喜欢他在我回答正确后赞许的神色,也喜欢他在职权范围内给我的各种小特权——我可以用他的听诊器、看他的图谱,可以在任何没课的时候去他的科室……大家私下里都不满他的偏心,然而期中考试的成绩让所有人都没了异议——我拿了诊断学的最高分,也只有我,能在他提问的时候,永远对答如流。
我开始习惯在他的课上坐第一排,这是过去从来没出现过的事,只要有诊断课,我每天都在六点钟起床,赶在教室开门后马上去占座位。正对着讲台的那个位置永远是我的,整个教室里,只有我离他最近,每当他的目光扫过我的脸,或者是低下头问我一个问题,我总会觉得很兴奋——就好象偌大的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而他的整堂课,也只讲给我一个人听。
摒弃了过去的敌意和偏见,我和其他人一样,也发现了他的魅力和博学。他讲课时的语调、神色和动作,无一不引人入胜,听他讲课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享受,无论多枯燥的内容,被他一讲总是格外有趣,而只要是关于诊断的知识,无论我们问什么,他也总能对答如流。他上课从不带书,也不带教案,PPT上也只有图片和动画,但一堂课下来,洋洋洒洒,总是详略得当,分毫不差。
我爱上了他的课,因此爱上了诊断这门学科,有生以来第一次,我专心致志地开始学习某门课程。然而呼吸科的内容很快结束了,在我们最后一次去他的科室实习时,他把我们召集在一起,告诉我们会有新的老师继续带我们。
同学们噼里啪啦地鼓起掌来对他表示感谢,也都流露出不舍得意思,然而最后还是三三两两的离去了。我一个人躲在那间狭小的杂物间里,手里拿着他的听诊器,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过了多久,他推开门走进来,“叶岩,你又逃课。”
15
他的语气很严厉,但又掺杂着一点说不出的东西,让我明白他并没有生气。我站起来,把听诊器递给他。
“为什么不回学校上课?”
“老师,”我抬起头看着他,自己都听出我声音里的不舍,“以后是不是都不能来了?”
“你们接下来是循环内容的部分,”他语调淡淡的,把听诊器戴好,“会有新的老师带你们。见习还是每周两次——”
“我是说,”我很没礼貌地打断他,“我以后是不是都见不到你了?”
他没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话,惊诧地看了我一眼,我抢在他面前开口,“老师,以后我还能过来么?”
“不准逃课。”
他随意说出的一句话,让我惊喜到差点发狂,我紧张地看着他,生怕自己会错了意,然而他已经转过身去,甩给我一句,“回学校去。”
他走得很快,然而转身却还是太晚了——我已经看清了他嘴角上悬挂的清淡笑意。
从那以后,这个场景就常常出现在我梦里,至于在梦里后续的内容——还是不说为妙。
于是只要没课的时候,我都会去呼吸科转转,很多时候他都很忙,我就和护士姐姐聊天、讨好一下其他的老师……然而大部分时间,我都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看他查房、给病人查体、和其他医生讨论病例……他无论干什么我都能兴致勃勃地看下去,因为他随时随地都优雅、挺拔、冷峻——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我突然发现,俞夏远在我眼里,已经没有缺点了。
他值夜班的时候我也常常来,值班室里只有一张床,我总是自发自愿地抢着睡桌子。可是只要半夜我醒来,总能发现自己睡在床上,他则坐在桌子旁,看书或者上网、写文论。
头几次我还都跳下床,试图睡回桌子上去,但他总扫我一眼,冷冷地说,“别碍事,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