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车子开出车库,脸上的神色有些阴郁,我正诧异,他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淡淡地说,“孟院是个很可敬的人。”
“我们都挺喜欢孟院,课上的忒牛。”
“在基础也是有许多赚钱的办法的,不少老师都编书、靠经费赚钱,但你们孟院就是一心扑在教学上……”他略微皱了一下眉,“但是他这样,也未免把自己搞得太清贫了。孟院算得上真正做事业的人,让这样的人过苦日子,是学校的悲哀。”
话题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一点沉重,车子沿公路向市区开去,我试着挑起个轻松点的话头,“俞老师,你在做房地产对吧?”
他专注地看着前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知怎么的,我看着他,觉得他好像突然松了一口气,瞬间轻松了似的。
21
那天我晚饭吃得非常起劲,因为见到了肉——不是食堂那种呈颗粒状需要用油镜观察的肉沫,而是大块的、货真价实的肉,盛在盘子里冒着香气,经常出现在大学男生梦里的那种肉。我夹一块梅干菜扣肉放在嘴里,顿时觉得人生圆满,了无遗憾。
他就坐在我对面,吃得很少,我有点不好意思,让了他几次,他扫两眼桌上的菜,“太甜了。”
他领我来的是一家本地餐馆,本地菜少有不甜的,但因为我是本省人,吃得格外欢乐。我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他似乎是外省人——因为他的本地话很烂,勉强听懂而已,根本不会说。
“俞老师,你不是本省人?”
“嗯。”
“那你不吃甜?”
他放下筷子,不轻不重地在我头上敲一下,这种亲昵的动作顿时让我血气上涌,“吃饭的时候哪来这么多话。”
我红着脸继续吃饭,但注意力已经不再菜上了。和他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的吃饭,说话,能这么看着他,已经让我觉得很美好——美好到吃什么其实都不重要了。
吃完饭他送我回宿舍,大学离市区很远,我不想麻烦他,但他根本不给我机会拒绝,直接把我塞进车里。
我坐在他身边,系好安全带,没再坚持要自己回去——就算他要多开一个小时的车去送我,就算这样实在太麻烦他,我也还是忍不住和他在一起,能多一会就多一会。那天是我头一次觉得学校离市区太近了,那条路应该再长一点的,越长越好。
他把车停到校门口,我冲他道别,很有点依依不舍,他看了看表,突然问我,“你晚上有事么?”
“没事没事,我晚上都没事。”
他把车锁好,“陪我走走吧,都没在晚上来过大学。”
我当时的心情,应该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但我脸上的表情大概不是笑,因为我已经兴奋到全身的肌肉都僵了。
夜晚的大学很美好,白天看起来破烂的地方都变得静谧温柔,刚好是紫藤花开的季节,密密层层的紫藤架下面坐着不少幽会的情侣,我和他在竹林旁边的长椅上坐下,他看夜景,我看他。
我们坐得很近,他身上清淡的味道很清晰,我的心跳开始不正常,简直变成了典型的奔马律——这样和他并排坐在夜色里,简直就像是一对情侣。
“叶岩。”他突然叫我一声,于是奔马律变成了早搏,我彻底心律不齐,“今天的事最后怎么处理了?”
我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个纸条的事,刚被我抛到脑后的事又被提起来,我的心情瞬间灰暗,大略讲了一下事情经过,我又强调了一遍,“那个纸条不是我的。”
“我知道不是你的,”头一句话让我十分欣慰,下一句话又彻底打击了我,“你就算要抄也不至于让人抓住。”
“我没想过抄。”我低头嘟囔了一句,“俞老师,那个处理结果我到底签不签字?”
“你自己觉得呢?”
“我不想签。”想起那帮人试图屈打成招的我就暴怒,“我又没抄,凭什么招认啊。”
“那就不签。”
“但是这样学院对我印象会很差。”我犹豫一下,“毕竟这样实在太……”
“你留校么?”
“啊?”
“你将来要留校么?”
“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