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出去,我兴奋地在门口转两圈,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很傻。
冷静了一会,我穿过走廊,乘电梯到了十二楼的消化科。科室里没什么人,护士正在打瞌睡,我悄悄地走过值班室,径直来到那间“VIP”病房前面。
漆黑一片。我把手搁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扭门就开了。
空无一人。
我在门口呆了一会,越发理不出头绪来,终于还是转身回了他的值班室。
灯光昏暗,他仍然坐在电脑前面敲打,他的脊背无论何时都挺的很直,让人觉得潇洒挺拔,但这时候,骤然就体现出一点脆弱的姿态来。
他还是不抬头,“你回来了?”
“嗯。”我答着话走打他身边,目光却瞥着写字台旁的垃圾桶,那里面有一个褐色的小东西,我走的时候还不在里面的。
我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身边,头靠在他身上,看着他写论文。等到东方发白了,他终于困了,躺倒床上去小睡了一会。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垃圾桶旁边,从里面捡起那个褐色的钥匙扣,打开来里面是两张照片,一张是他的,一张是另一个男人。
那个人怎么看都觉得眼熟,尽管有一些不同,我还是认出了,这就是VIP病房门口的那个黑衣男人。
两张照片因为岁月的关系,都显出一种温馨而遥远的模糊来,我仔细地看了一会,然后把它扔回垃圾桶,走下楼,把整桶的垃圾都扔进了回收站。
31
学生都是熬夜的行家,一晚上没睡,我除了反应有点迟钝之外并无大碍,熬夜的老手一般在清晨都神采奕奕,到了下午才会萎靡犯困。
七点的时候他准时醒过来,生物钟精准得坚持一秒不差,他似醒非醒的时候表情十分有意思,但只要睁开了眼睛,就变得犀利敏捷,一点迷惘的神色都没有。他理理衣服,径直走去洗漱,我忍着跟他说话的欲望跑去买早餐——他的起床气很重,刚起来的时候还是不要惹他为妙。
十分钟以后他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我也刚好拎着早餐回来,两个人默默无语地吃完了早饭,他抬手看看表,“你该走了。”
我依依不舍地站起来,“那你去哪?”
“回去睡觉。”
他的精神还好,但眼底一片黯淡的瘀青显露出困乏,我不忍心再烦他,跟他道了别,磨磨蹭蹭地向门口走过去。
走了两步,我灵魂附体似的停住,一回头就看见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垃圾桶,我想起那堆被我扔掉的垃圾,悄悄攥紧了拳。
“垃圾我倒了。”
他盯着我看了两眼,没什么表情,朝我走了过来,我手心冒着汗,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他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却让我迷惘了一下,拥抱和吻就更别说了,他松开我以后我还是很茫然地盯着他,他的表情似乎在看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东西。
“你还挺勤快的。”
他话里当然有话,可是我听不出来,没等我细想,他就已经把我往门外赶,“快走吧,你要迟到了。”
这一天我还是轮换到消化科,一向没什么人管我们,自然也就没有迟到不迟到这一说法,在最忙乱的早晨根本没人在乎我们晚到个十分八分。同组的同学大多数还没到,我在病房里溜达了两圈,瞄准了副主任离开一个病房,我立刻溜进去,整了整衣服,堆一脸灿烂的笑容。
查房刚结束,病房里的病人大多都懒洋洋的在吃早饭,我锁定了十七床的一个老人,笑容可掬地走了过去——毕竟老男人相对好说话一点。
“今天觉得怎么样?”一边问话我一边扫了床头的病历卡一眼,知道他是肠炎,昨天入院。
“好多了,”出乎我意料的,老人竟然会说普通话,而且说的还不错。他眼神似乎不大好,之看清了我穿着白大衣,却没注意我衣服上没牌子,很信任地说起来话来了,“肚子还是疼,昨天晚上了三次厕所,大便颜色好多了,但是还是稀。”
我简单地帮他做了下腹部检查,练了练腹部检查的手法,又帮他听了听心音——老年人的心脏多少有点都问题,这一个乍听起来很正常,可听了一会,我逐渐听出点不对来了。
我不大确定,换到肺动脉听诊区,杂音消失了,主动脉一二听诊去也正常,然而一到了三尖瓣听诊区,那抹若有若无的杂音就又出现了——很轻,但确实存在,具体是怎么样的我也说不太清楚,但我知道那绝对不是正常的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