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去世快十年了,我妈在美国。”他笑笑,“在医院过年吧。”
这是他头一次说起自己家里的事情。
车在他家门口停下,他干净利落地把车倒进车库,我看看表,十一点半。
我走出车库,看到不远处的一个超市,他干净利落地把车倒进车库,突然有了些想法。
“你先上去吧,”我指指超市,“我去买点东西。”
“我陪你去吧。”
“不用不用,你回家等我吧。”
他没再坚持,转身上楼去了,只是转身前看我的那一眼实在意味深长,我骤然有种小孩子恶作剧被戳穿的心虚感。
超市不大,东西也不大齐全,我东拼西凑了一顿午饭的材料,走到超市门口给爸妈打了个电话。
我花了半个小时才说服爸妈我不回去过年,编谎编的口干舌燥,挂完电话,心里实在觉得愧疚。
但我还是想留在这里陪他。
爸妈互相做伴,一个年总不至于过的太凄凉,可是我回去了,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我不想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年。
拎着一袋吃的横过马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塑胶袋断了,我狼狈地抱着一堆东西小跑着上楼,途中一根葱不断地戳着我的下巴。到了门口,我还没来得及敲门,我狼狈地抱着一堆东西小跑着上楼,门就开了。
“你买这些干什么?”
“吃啊。”我把东西搬进厨房,无视他的表情,点了火开始烧菜。厨房里厨具很全,全都崭新,酱油摆在橱柜最里面,保质期过了都还没拆过封,不用猜就知道,他从来不做饭。
在厨房里折腾着,听见他在客厅里走动的声音,周围的一切都是宁静温暖的,仿佛我已经是他家里的一个人。
心里瞬间就被填满了,一丝空隙不再有。
两个人围着桌子吃完了饭,谁都没提在医院碰到的事情,陪我收拾完桌子,他打开电脑开始上网,我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看着他刷丁香园,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气氛太祥和温暖,不知不觉我就坐得离他越来越近,肩膀挨着肩膀。
只是他身上的味道,不知不觉我就坐得离他越来越近,就让我觉得温暖安宁。
那天晚上我们睡的很晚,淩晨的时候我口渴,爬起来喝水,回去的时候他竟然就醒了,清醒的不像是睡过,“要走了?”
“没有。”我跳进被子里,抱住他的肩膀,“要走了?” “没有。”“才三点钟,睡吧。”
他动了动,于是就变成我的头靠在他的胸前,“走的时候我去送你。”
我含糊地说,“好。”然后在那平稳的心跳声里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被鞭炮的声音吵醒,楼下小区里一群小孩子吵吵嚷嚷地拆了挂鞭,一个一个点燃了到处扔,劈啪乱响。吃过早饭的闲暇里,他打开电脑开始写论文,我百无聊赖地去摆弄钢琴,掀开了琴盖又没扶稳,盖子啪嗒一声砸下去,砸得我心惊肉跳。
他倏地抬起头来,眼神里血淋淋的心疼,我心虚的凑过去,他低下头,继续在键盘上敲打。
“你会弹钢琴吧?”
他头也不抬,砸得我心惊肉跳。 他倏地抬起头来,“会。”
我在旁边枯坐了一会,到底还是忍不住说,“我想听你弹琴。”
他跟没听见似的,劈里啪啦地继续打字,时不时退出来查一两个数据,好像坐在他旁边的是一团空气。我沮丧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敢在打扰他──他工作的时候总是很专心。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合上电脑站起来,突然问我,“要听什么?”
我呆滞了三四秒,回答得很傻,估计表情也极其白痴,“什么都行……”
他就真的坐到钢琴旁边弹了一首曲子,我没听过,好坏也说不上,就觉得音符水一样从我心里流淌过去,抚平了每一个隐匿的沟壑,整件屋子都浸在了蓝色的海浪里,梦一样美好的感觉。
曲子的好坏,技艺的高低,这些我都无法分辨,然而弹琴的是他,就构成了我感动的所有理由。
最后一个音袅袅的散去,他姿态优美地从键盘上抬起手来,“快半年没弹了。”
我站起来走到他背后,紧紧地抱着他,他姿态优美地从键盘上抬起手来,从上方看见他嘴角微弯的清淡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