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要叫医生过来么?”年长一些的宫廷女官实在忧心,用冰袋敷着她的额头。
“不用了,”阿黛尔的声音微弱,“把哥哥留下来的药给我。”
旁边的侍女连忙捧来水晶的杯子,里面还有半杯琥珀色的液体。苏娅嬷嬷扶起公主,让她斜斜靠在绣金靠枕上,用银勺搅拌着,一匙一匙的喂入公主的口中——那玫瑰般鲜艳润泽的双唇,如今就像枯萎花瓣。
只是喝了几口,阿黛尔的身子便撑不住,一边咳嗽,一边往下滑去。
“去叫西泽尔殿下来吧。”苏娅嬷嬷实在担忧,轻声吩咐旁边的侍女。
“一早就派人去找过了。但二殿下陪着大胤来的使者去了城外的猎场。”侍女低声回答,有点无所适从,“嬷嬷……要不要去知会一下大皇子或三皇子殿下?”
“别、别去!”阿黛尔忽然一下子撑起身来,剧烈地咳嗽起来,“我不要见他们!不要见苏萨尔……咳咳,和普林尼!”
侍女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历任教皇一样,身为最高神职人员的圣格里高利二世教皇没有名义上的妻子,但却不妨碍他拥有不计其数的情妇。那些情妇除了挥霍他的金钱之外也给他生下了四个私生子女,对外称之为教皇养子女。
这些孩子因为有着不同的母亲,所以相互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其中西泽尔兄妹的母亲:美茜·琳赛是一名来自东方的女人,出身卑微,性格古怪。因为没有任何背景和势力,一直在宫廷里受到排斥。而自从生母十年前被异端仲裁所以“女巫”的名义烧死在火刑架上后,这对孩子更加孤立,几乎和其他兄弟断绝了来往。
阿黛尔在一阵剧烈咳嗽后再度平静下来,靠着软枕,忽地用眼睛示意,看了看窗口。
“公主,要打开窗子么?”苏娅嬷嬷跟随了公主多年,很快反应过来。
她微微点头,露出渴望的表情。
“可是医生说公主还在发热,不能吹风。”苏娅嬷嬷轻声劝阻。
然而阿黛尔还是定定地看着窗口,抬起一只手指着那里,不停轻声咳嗽——那个温柔安静的少女再度表现出了某种惊人的执着,迫使嬷嬷不得已做出了让步。
“吱呀”一声,两个侍女合力抽出了窗栓。巨大的玫瑰窗被打开了,清晨的日光穿透了重重纱帐洒入,满室的烛火登时为之黯淡。
随着日光一起进入的,还有清新的风。
翡冷翠三月的风在舞动,吹入了宫廷最深处,带来春天的气息。无数的白纱被风吹动,宛如一千羽白色的鹤一起扑扇着翅膀,围绕着床榻上的公主翩翩起舞。
阿黛尔在阳光和微风里闭上了眼睛,仰头靠在枕上,唇角露出了微笑。
“玫瑰。”忽然,她轻声吐出了一个词。
是的,风里有玫瑰的芬芳。那种香味随风而入,四处弥漫开来,充斥了华丽阴冷的宫殿的每一个角落,让室内登时有了勃勃生机。
“是的,公主。”苏娅嬷嬷点头,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已经是三月,东方的季候风来了,七成的玫瑰已经含苞待放——奴隶们已经开始在种植园里采摘。”
“是么?”阿黛尔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欢喜神情。
玫瑰是翡冷翠的国花,也是教皇国享誉西域的特产。翡冷翠位于西域心脏,以神权震慑诸国。虽然只有一千顷的土地,但其中十分之三却种满了玫瑰。
这种红白两色的玫瑰在每年三月季候风到的时候准时开放,整个国家便沉醉在一种特别的芬芳香气里。在季候风过后,五月的第一次露水降下来之前,那些开得最好的玫瑰便被从枝头采摘下来,经过一系列精密复杂的加工,制成各种密制的胭脂或者香料,送往西域各国,甚至沿着遥远漫长的商道输入东陆诸国,风靡各地。
上百年来,其他国家也曾试图引种这种奇特的玫瑰,而不知为何原因,上百年来却无一成功。于是“翡冷翠玫瑰”成了翡冷翠独有的花卉,每一年都能给教皇下属的领地带来一千万盎司黄金的收入,超过了农耕渔牧,成了这个宗教国家的主要收入来源。
为了准确的预测玫瑰开放的时间,翡冷翠的天文学家细心地记录每年东陆季风到来的时间、强弱和频率,绘下了一张张图纸——季候风在极坐标上行走的轨迹,形如一朵绽放的玫瑰,所以也被称为“风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