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羽裹紧了厚重的棉衣,手指、耳朵和鼻尖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偶尔遮挡住他的视线,却迫使他的搜索进行得更彻底。
终于,在倒数第二排的丁字路口,横着一辆黑色的轿车;池羽的心打起鼓来——离地址上写的的门牌号很近了,也许就在这一排——也可能是下一排?
而下一刻,不需要猜测了,池羽得到了正确答案:他看到裹了无数层,依然掩盖不住的瘦削身形。石故渊坐进了车子,车开到尽头,随即拐进了通往后山的路。
“故渊!”池羽知道他听不见,但还是喊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远远缀在车后,他跨到供行人徒步的羊肠小道上,盲目地爬向山顶。蔚蓝的天空和耀眼的日光触手可及,令他产生了一种如梦如幻的晕眩感,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爆竹的——比爆竹更危险的声音。
“故渊!”他甩甩头,试图清醒,正在这时,他又听到了两声刚才的声音。
——是枪声!池羽反应过来,喘着粗气,扒着或细瘦或粗壮的树干,一口气跑到山顶。然后他躲在树林里,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
枪声的源头正明明白白地掌握在石故渊手里。石故渊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朝池羽的藏身之处斜了一眼,接着对身边的男人说:“把这里处理好,还有这些,都烧了。”他把手里的一沓照片交过去,呼出口气,“以后,你我两清了。”
说完,越过浸润了血的尸体和土地,悠然下山。
被留下的男人蹲下身,对死犹瞠目的小赵说:“兄弟,别怪我,我就是个还债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刘勉是什么东西,郑小公子又是什么身份,人家刘总说好的,让你照顾他一家老小,你非得和郑小公子过不去,这不明摆着是给石总找不痛快吗?行啦,你啊,早死早投胎去吧。”
那男人忽扇着手中的照片,这些照片全部出自小赵之手:他妄想用郑稚初在医院和刘勉妻儿的互动做证据,反咬刘勉的自首是因为石故渊威胁;石故渊不介意这些小动作,但郑稚初是石故渊的底线,他不容许曝露郑稚初的污点。
池羽捂住嘴,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下了山。跑到一半,他蹩到在一棵突出的树根上,弯腰吐了起来,吐得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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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稚初中午回来吃饭,却发现家中空无一人;他焦虑地拿出手机,拨打石故渊的电话,却被告知已关机。
慌张无措之际,石故渊提着一袋子菜开门进来,见他满面狰狞,问:“怎么了?”
“你去哪儿了!”
“买菜,”石故渊走进厨房,说,“你昨天不是说要吃面吗,只拌酱绝对不行,加黄瓜丝萝卜丝你说是喂兔子,所以我买了西红柿,西红柿鸡蛋打卤面。”说着笑了笑,“这次再故意打翻,可没有刘姨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郑稚初一擦鼻子,凶巴巴地吼:“就出去买个菜,用得着把手机关机啊?”
石故渊顿了顿,说:“不关机,池羽打电话来,你说我接是不接。”
郑稚初被噎得无力还嘴,想了想说:“你等着,我下午去给你换张电话卡。”
“胡闹,”石故渊说,“你过来,我教你煮面,以后想吃了自己就能做,不用求别人。”
“我可没求你。”
郑稚初这样说着,身体却背道而驰,来到了石故渊身边;他笨手笨脚地洗了两颗西红柿,又新奇地看着它们在煮过后,轻而易举就脱掉了外衣;他学会了往搅拌好的鸡蛋里加一点点水,炒出的鸡蛋就会变得蓬松柔嫩。
“你这些怎么学会的?”郑稚初问。
“年纪到了就会了。”
郑稚初不满地说:“我就不会。”
“要说你是小孩儿呢。”
“哼,等你伤好了,我非得让你知道知道我是不是‘小孩儿’!”
石故渊熟练地转开话题:“对了,小赵有别的事,周二不跟你一起去了。你一个人,路上注意点儿。”
“操,凭啥他就能留下来,啥事儿啊,要不我跟他换换,周五正好送你呢。”
“你让我省点儿心吧。”石故渊低头盛面,说,“该长大了,我的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