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再问,就说我不小心划的。”
傅宁察言观色了一下,知道不能再问,便点点头带着大家和简书道别了。
黎蘅把众人送到病房门口,再折回来的时候,整个空间又重归宁静,简书吃力地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在克制什么情绪,黎蘅看着心疼,回到床边将人重新揽进怀里。
“阿书……”
“刚刚那个乌龟,”黎蘅刚一开口,简书便急急打断了,顾左右而言他道,“看起来好呆啊,你从哪里弄来的?”
黎蘅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仍旧让声音听起来温柔:
“你的呀,你不要了,我就只好捡回来养。”
简书一脸茫然。
“忘了?你大二的时候买来送给……嗯……”
黎蘅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简书,他不确定简书如今是否已经能够平和地回忆起这些事。
“啊,是梁潜川没有要的那一只?我后来不是把它放生了?”
“水龟,你在草丛里放生,还好意思说?”黎蘅心酸,还是强作笑颜,反手在简书鼻子上刮了一下,“我把它捡回来养了。”
“唔……你也没养在寝室里呀,放哪去了?”
“公寓,就是我周末回的那里,不然你看见了又难过。其实也挺好养活的,我隔两三天才用过去给它喂一次吃的,顺便换换水。”
简书别过头,嗔了一句“垃圾小孩”,但黎蘅分明听到,那声音有些哽咽。
让他触景伤情的东西,何尝没有刻着黎蘅的心痛。他无法面对了就干脆抛弃,眼不见为净,以此假装坚强,然而他丢掉的,黎蘅却捡回来,只因为那是他带回来的东西,哪怕不是送给自己,却也小心翼翼的宝贝起来,即使这样会使他每天都复习一遍伤口。
简书不知道,现在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给自己那么多安全感的男人,在走向自己的这条路上,究竟独自吞下了多少苦。
“阿书,我其实真的很高兴,不骗你,”过了好一会儿,黎蘅才道,“当时养这只乌龟,还有那天被划到,虽然没法跟你说我一点事都没有——就算说了,你也不会信——但我真的很高兴。
如果不这样,我都没可能体会你的心情的万分之一,不知道你有多难受,才是我最害怕的事情,所以你别因为这些苛责自己,行不行?”
简书点了点头,拐了黎蘅一下:
“这个是惩罚。”
“好。”黎蘅失笑。
“乌龟叫什么名字啊?”简书叹了口气,轻声问道。
“嗯?你当时没给它取名字?”
“……送你的龟,名字应该你取吧。”
“你什么时候送我了?”
“现在,专门送给你的,不给别人,就给你。”简书扶着肚子艰难地侧过身,对黎蘅认真道。
“行行行,”黎蘅赶忙把人搂紧,手虚护着简书的腰,“我叫它龟龟,是不是有点傻?”
简书:“……”
“那我重新取一个?”黎蘅从善如流道。
“龟龟就龟龟吧,随你喜欢。”
龟龟挺好的,当年自己也这么叫它,简书想。
第25章 贰肆、我要你(一)
(79)
简书的身体状况稳定下来,也渐渐能自由行动了,尽管随着孩子的长大,无论是起坐还是行走都因为沉重的身子而变得缓慢和困难,然而用医生的话来说,先兆子痫的病人能够继续妊娠,还恢复到这样的水平,已经能算做一个奇迹。
这样一来,关于到底要不要出院回家的问题,也被提上了议程。
按照主治大夫的意思,最保守的方法当然是留院观察到九个月,然后进行剖腹产,有医护人员二十四小时在周围,能够最大限度地规避意外发生,保护父亲和胎儿的安全。黎蘅当然也有这种倾向,但自从上次同事们来探望过之后,他却开始有些犹豫了。
医院的环境对于简书来说,多少是沉闷而令人紧张的。黎蘅知道,自己即便能够随时陪在简书身边,陪他聊天解闷、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凭一人之力,也是绝对无法取代简书所生活的整个圈子的,在几乎与世隔绝的状况下,能够毫不反抗地配合治疗这么久,想来简书为此早已经耗去了巨大的忍耐力——甚至可说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忍耐力。
这段时间以来,简书的心理治疗时间改到了上午。虽然不知道最近刘医生都和简书聊些什么,但黎蘅能够感觉到,阿书的精神状况在持续地改善着:他渐渐不再感到四周蛰伏着恶意;与黎蘅的亲近,也从一种尝试变成了自发的、顺理成章的习惯;很偶尔地,还能暗戳戳在医护人员面前秀秀恩爱:今天一本正经地报告查房医生男朋友每天都有认真给自己按摩,明天在护士例行触查,按得肚腹闷涨时窝在黎蘅怀里缓解……虽然每回都先把自己不好意思得耳尖发红,但他充斥了幸福的神采逃不过黎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