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刘医生做治疗的时候,黎蘅一个人坐在走廊上漫无边际地想这些,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要笑出来。
接近中午,刘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和黎蘅互相打了个招呼便告别了。
黎蘅走进房间的时候,简书正充满期待地冲他笑。
“阿蘅,你来看。”
黎蘅闻言走过去,见小桌板上放了一个本子,摊开的那一页上写了几行字,是简书一贯的字体,黎蘅从大学时就无比熟悉,只不过现在因为手上没什么力气,字都稍稍有些走形。
“今天跟刘医生读书,”简书拉着黎蘅的袖子让他坐到床上,又将本子献宝似地往他那边推了推,“我看到这首小诗,觉得特别好,就想抄下来给你看。”
黎蘅配合地接过本子,见那上面写着:
“他来这儿
观看河流 东移的云朵
和草上的霜花
他想不如就在此安家”
“最后这句是我补的,厉害吧!”简书一边说,一边强调似地用手指划了划最后那一行。
黎蘅猛地就鼻酸了。
他不说话,简书也不再说话。过了一阵子,黎蘅忽然听到耳边传来轻轻的哼唱。
We will call this place our home
我们将称此地为归宿
The dirt in which our roots may grow
或许将是我们植根的土地
Though the storms will push and pull
尽管风暴将肆虐
We will call this place our home
此地仍将是我们的归宿
…………
简书的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气短,但听在黎蘅耳朵里面,却莫名的美好,说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声音大概也不为过。
肚子里的小生命可能被叫醒了,在简书肚子里踢腾翻身,简书靠到黎蘅肩上,手在肚子上画着圈安抚孩子,仍旧哼着歌,直到被孩子一脚踹疼了,才轻轻□□了一下,不再出声。
“怎么了?”黎蘅十分紧张,草草收拾好情绪环住简书。
“宝宝踢我。”简书告状似地说道。
“踢疼了?现在哪里不舒服?”
“就肋骨这边……”简书隔着被子指了指自己肋下的地方。
黎蘅闻言立刻给人揉起来,揉了一阵,看简书不怎么疼了,又顺带给人按摩后腰。
“嗯……”
简书把脸埋进黎蘅胸口,不舒服地挪着身子调整姿势,下意识要避开在自己腰上施力的手。
“很疼?”黎蘅问道。
“不按还好。”简书声音闷闷地传来。
“得按一按,你这八成已经肌肉僵硬了。”
简书不由分说,在黎蘅肩上又狠狠咬了一口以示抗议,结果挺身的时候抻到自己的肚子,又是一阵扯痛,人只好老实了。
黎蘅吃痛,十分无奈地松了手,在简书腹侧轻轻拍抚:
“好好,我不按了,你乖乖躺着。”
“气出高血压。”
黎蘅扑哧一声笑出来。撒娇也能撒得这样言简意赅不落俗套,不愧是他的阿书。
两人腻歪了一下,简书说中午想吃梅菜猪肉包,黎蘅合计着反正店不远,还能顺道带个粥回来,便跑出去给人买午饭了。
这天正巧碰上主治医生值班,中午下了门诊,便绕上来看看住院的患者,到简书这里的时候,黎蘅还没有回来,医生玩笑地感叹了一句,真不常见到他一个人待在病房里,旋即给人做了几个基础的检查。
医生走时被简书叫住。人犹豫了一下,带着点期待又担心的心情问道:
“我现在的情况……能平安生下孩子吗?”
“胎儿现在长得不错,营养也跟得上,顺利进行剖腹产的话,没什么问题。”
简书点了点头,又问:
“那……那我呢?我……也能平安活下来吧?”
医生看了他一眼,答道:
“手术都存在一定的风险,你在产前,要积极休息,保存体力,上了手术台,我们作为医生,肯定会尽百分之百的努力。”
简书愣了愣,仍旧笑笑地感谢了医生几句,心却已经凉了半截。
做医生的从不把与手术有关的预测说得绝对,但这话的意思,简书理解得再透彻不过。每天有黎蘅陪着、被温暖着、有爱情值得期待着,大概是这样的日子过久了,让简书有些忘却,要这个孩子,从下定决心那天开始,就是一场一命换一命的死战。
大概运气总是有用光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