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子琦看了一眼,“嗯,确实。”
然后继续低头摆弄手机。
许然快被他气笑了,把手机抢过来关机,“你是真知道,还是耍着我玩呢?”
手机被抢董子琦也不恼,从抽屉里取出零食开始吃,慢慢悠悠地说,“我真知道。”
“真知道还不好好答题?”许然问,“这不是你的真实水平。”
接触过几次许然就发现,董子琦这孩子其实非常聪明,有时候被唠叨烦了会把试卷抢过来,三两下就给做完。许然自认自己小时候悟性没有这么好,可不知怎么,他就是不肯好好参加考试。
“你得跟我说实话,”许然语重心长地跟他说,“否则我怎么帮你?”
十六岁的少年有着许然难以理解的傲骨,梗着脖子说,“我就是这个水平。”
许然叹了口气,“你跟谁犟呢,学校里的人,还是你自己?”
董子琦不说话了,鼓着苍白的脸拼命往嘴里塞饼干。
许然给他倒了杯水,“我以前也跟你一样犟。”
因为看不清未来,所以总觉得自己做出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反复对自己说着绝不后悔,可真等到后悔的那一天却发现,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
他看了看日历,“还有二十五天期末考试,再开学就高三了,不管你现在跟谁怄气,这都是最后一次机会。你可以选择继续任性,但未来我不保证永远都会有人包容你的过失。”
孰轻孰重,就让董子琦自己去把握吧。
从董家回来,许然看到房东在置物间收拾东西,乱七八糟一大堆摇摇欲坠,连忙上去扶住,问,“大姨,您干什么呢?”
房东从最里面抽出一个大皮包,拍了拍灰,说,“收拾东西带走。”
“还有几天呢,您急什么。”许然笑着帮她把房间门关好,说,“再说这儿东西太多了,等我回来帮你收拾啊。”
“得了,你比我还不稳当。”老太太掐着腰,中气十足。
许然看看她硬朗的身板,又看看自己,似乎确实是这么回事。
老太太把皮包擦干净,坐在门槛上翻腾。许然也在她身边坐下,把拐放到一边。
大皮包的款式老旧得不行,边角磨损得已经看不清皮面,拉链生了锈,两个人费了好大劲才给打开。
皮包里面三个夹层,最中间那个鼓鼓囊囊的,老太太从里面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皮夹。
要不是跟了贺承这些年,许然对皮夹皮包这类东西也不会有个概念。他看得出来,这是个男款的皮夹。
老太太看了皮夹一会儿,把它递给许然。
“大姨?”许然不解。
老太太拍了拍皮包,说,“你留着吧。”
许然吓了一跳,“这是您的东西,我可不能拿。”
老太太没强求,看了他一眼,起身进屋了。
许然看看皮夹,又回头望着老太太的背影,深深皱起了眉头。
深黑色的皮夹带着一股淡淡的腐朽味,两联夹层中有几张纸,已经被风化得脆弱不堪。许然将它们倒出来,大部分已经完全看不清上面的字,只有一张照片,因为压了塑料膜而还算清晰。
背景是蔚蓝色的海岸,港口夹板上一男一女相互搂抱着,对着镜头笑得香甜。
许然又回头,老太太已经进了卧室,狭窄的房间里空空荡荡,穿堂风从门口吹到后窗,掀起窗帘温柔地敲打在白墙上,沙沙作响。
“大姨?”许然试探性地唤道。
无人回应。
或许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无法忘却的家伙,许然轻轻将照片上的灰尘擦去,摩挲着干巴巴的塑料封面,心中酸涩。老太太活了一辈子,到头来埋在心底的那个人只留在影像里,缩成小小一个,随着时间褪去色彩。
不知道几十年以后,他对于贺承来说是否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蹒跚着踟蹰不前,待真的回头望去,只剩下风吹过内堂的荒凉。
他将照片边缘的污迹洗净,连同皮夹一起放在餐桌上。明天一早老太太起来的时候就会看到。
这不是他能决定是否抛弃的东西。
离老太太搬去养老院的日子越来越近,许然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原本就不爱说话的性子愈发沉默,有天半夜许然被惊醒,发现她正打着手电在储物间里翻腾。
许然让她在沙发坐下,去厨房倒了杯热茶。回来的时候看到她手里攥着一张纸,皱皱巴巴的,有些枯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