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沁说完静了静,忽然笑起来,引得钟亭看向她。
“笑什么?”
“你说,我们俩小时候那么恨钢琴,结果你现在反而要搞这个,人这辈子,是不是太多想不到的事了?”
钟亭声音淡淡,“你说的是你自己,哭着闹着不肯学,我没有。”
“你别不认账啊,我记得是你不肯学好不好,有次差点还被妈赶出家门。”
“你记错了。”
“是你记错了吧……”
被钟亭这么一说,钟沁还真的有点迷糊了。
其实从小到大,她们长得并不是很像,只是常常被统一着装、打扮得一样。常人稍稍留意,很容易就能分辨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但有些人就是懒得去留意,甚至以搅浑她们为乐。
成长的路上,有过太多人把她们的故事记岔,包括父母,也包括她们自己。
晚上9点,钟亭离开钟沁家。不知是酒醉人,还是夜醉人,眼前的黑夜,出现了一种不寻常的静谧之美。一种久违的孤独感像雾一样,淡淡盘踞在心头。
钟亭在车里静坐了会儿,发动前忽然想:如果自己是钟沁,而钟沁是钟亭,此刻,自己在家中等着晚归的丈夫,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笑了。
没有顾及酒驾问题,她一路开车回去。
到家后兴致还在,又开了一瓶红酒,配着音乐一个人喝去大半。洗完澡酒的后劲泛上来,头发也不吹,直接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动。
房间里漆黑无声,夜的微光从落地窗透进来,打在地板上,映在天花板上。风吹动窗帘,这层纱一样的光也跟着幽幽颤动。
手机一连响了几声她才懒懒地伸臂去拿。
放到耳边,轻轻一声,“喂……”
“是我,”那边传来一道男声,“何志斌。”
她静了一下,睁开眼看着天花板,轻轻吸一口气。
“找我有事?”
“睡了?”
“没有。”
里屋在打麻将。
何志斌站在露天阳台上,背后传来一阵阵笑声。
嘴里叼着烟,盯着远处的夜幕,他问,“想问问你,我店里好不好玩啊?”
晚上喝的有点多,他略微有点醉意,手身上摸了摸,才发现打火机没有带出来。
微醺中,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钟亭把手背搭上脑门,“感觉没多大意思。”
那头嗤笑一声。
何志斌把烟拿下来,“那里没意思?有意思的你没见到,下回我带你去……”
男人的声音很舒缓,低低的桑云被房间内的黑暗安静放大了,连尾声里的一点沙哑都细腻地传递过来。
耳边泛起酥麻,钟亭眸光迷离地看着天花板:“怎么有我号码?”
何志斌有些暧昧地说,“你不主动给我,我只能自己找了。”
“喝完酒了?”
“嗯,在打牌了。出来抽根烟,忽然想起你,给你打个电话。”
接下来的几秒,电话两头都空白了。
钟亭从床上起来,脚步发飘地走到窗边,夜色下,一栋栋楼宇轮廓模糊。只有很少的窗还在亮,黑暗中,一切都不清晰。
何志斌听到那边气流变化的声音,“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他笑笑,“跟我没话聊?”
面前的玻璃像一面镜子,钟亭静静看着上面映出的自己,心中升起一种陌生感。寂静空气里,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电话那头的呼吸声,轻轻交叠。
脑海中出现男人的脸,钟亭说,“好了,不早了,我要睡了。”
“去睡吧。”
何志斌的声音带着冷冷的情调,“记得存个号码,下次再打,不要不知道我是谁。”
第11章 仓库
一觉睡到早晨9点。
钟亭洗漱时看着镜子,发现很久没睡过这么完整的觉了,通体舒畅。
但这份轻松的心境没有维持太久。
早餐刚做好,钟沁来电,劈头就问:“你车撞人了?昨天怎么没跟我说?”
叠腿坐在餐桌边,右手的叉子正伸向盘子里的煎蛋。被钟沁这么一问,想起昨天高阳说的话,钟亭轻放下餐具。
然而钟沁连珠炮似地一通质问,几乎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钟亭,你在外面的时候有些事家里不知道就算了。你现在人在家,出了事不跟家里说,知不知道这样我们会很担心?你有没有为我们考虑过?就算不跟爸妈说,你也要跟我说一声吧?我还以为是昨天晚上你从我家里走了之后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