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列车_作者:康城(84)

2018-05-10 康城

  范一鸣看看她,“等下你把车放这儿,我送你回去。”

  “好。”

  结束后,钟亭他们从店里推门出来,一位女伴暗暗发出惊叹,“哇……”

  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大的,才两个多小时,夜色下,一片银装素裹。

  几个人兴奋地看了会儿,范一鸣在冷风里说,“你们在这等着,我们去拿车。”

  冒着雪,他跟着另外两个男人一起有说有笑地朝停车场走,留下钟亭和另外一位女伴在门口。

  空气里充斥着清新雪气,女伴深深呼吸了一口,感觉酒吧里带出来的浑浊感一扫而空。

  她把衣服上的风帽戴起来,感慨,“好几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钟亭抬头,浓浓夜色下,飞扬的雪花在半空被霓虹照亮,闪烁着坠落。

  过了会儿,酒吧门在背后被“吱呀”一声推开,她们回头看,一群人谈笑着走出来,一样地惊呼大雪。

  孙蓉跟何志斌说着话,看他目光飘走,跟着看过去。雪光映照下,不远不近的距离里,她和钟亭对视。

  看回何志斌,她问,“认识?”

  何志斌不置可否,往两头看看,“下大了,开我车吧。”

  “明早要去商会开会,送我回去的话你要来接我。”

  他说,“走吧。”

  说话间,一辆银色沃尔沃和黑色奥迪先后从远处驶来,门前的一片雪霎时间被撵出四条流畅的灰色轮印。余光里,檐下的两个女人走去,在两车间分手。

  穿着长及脚踝的深色大衣,钟亭绕去到沃尔沃的副驾,拉开门。坐进去前,不知里面说了句什么,她掸了下肩上雪,脸上闪过一抹风情的笑。

  风静静摇撼树梢,大片雪花自空中旋转而下,轻柔幽静。

  何志斌收回视线,跟着一群人往另一个方向走,背后,车的引擎声飘然远去。

  白茫茫的道路在尽头缠绵交叉,纷扬的雪纸片一样扑来。后视镜里,男人的轮廓在暗夜下很快变得模糊。淡淡移开视线,钟亭望向窗外。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三天。

  何志斌的奶奶上星期刚出院,这星期又被送了进去。老人不想在医院里面住,每天都要回家。

  “隔壁床打呼,每天夜里跟响雷一样。”趁着隔壁病人被推过去做检查,老人压着声音跟何志斌抱怨。

  一场大病后,老人身体整个垮了,和之前判若两人。除了身体,连脾性也有些变了。几十年一直是唯唯诺诺的性格,现在反而像个老小孩,变得有些自我。想要什么、想吃什么,会直接说了。

  何志斌倒是喜欢她这样。

  医生是这么说的:八十古来稀,到这个年纪,出个什么状况,基本就是大势已去。他们会尽力保,家属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回家不到三天,保姆说老太太喊心闷,何志斌立马又把她送进来。医生一查,还是老问题,急救后送入病房。

  “你自己打呼也响,不要嫌你嫌他……”何志斌坐在病床边削苹果,停了停,看看老人皮垮垮的脸,缓和了点语气,“最近床位紧,没单间,等下有单间空出来就给你换,再忍个两天。”

  老人眼睛看着空气。

  “你这边还缺什么不缺?”

  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何志斌哼笑,“问你也问不出个名堂。”

  老人看看他,“你跟小钟又不谈了?”

  何志斌头也不抬:“嗯,你又开始乱烦神了。”

  她现在不怕他,“我们这个年纪哪个没有抱重孙孙,我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命。”

  “要重孙还不容易,等到明年,我给你抱上十个八个。”

  老人疲惫地笑了下,他很久没这么逗过她了。

  “我的狗呢?”

  “让何家俊先养着了,这些你也不用烦,猫啊狗的,饿不死。你把你自己顾顾好。”

  “家俊怎么还不回学校上学?”

  “不是跟你说过了,快寒假了,下个学期回。”

  昨天何家俊刚来看她,前脚走,她后脚忘。

  “志斌啊……”恍惚间,老人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何志斌停住手上动作,看向她。

  时光一下子像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他在外面闯祸惹事,她拿他没办法,就这么无奈地叫他的名字,“志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