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像一条暗夜里的河流,看不清它的流向,不代表它没有流向。
一个多星期后,钟亭把何志斌带回家,钟父钟母以及钟沁都没有太过意外,媒人早就说过那晚的事,钟父钟母特意和男方家赔了不是。
钟亭跟他们在电话里给何志斌简单作介绍:做小生意,父母都早逝了,还有一个奶奶。
钟父钟母问钟沁知不知情,钟沁也是一头雾水:哪里冒出这样一个人?
何志斌带着烟酒上门,钟家人准备了丰盛的饭菜,用正式的态度接待了他。
晚餐前,女人都在厨房,钟父跟他在客厅很自然地聊了几句。没有很深入地谈话,只是问问他的家庭、事业。
何志斌没有掩藏什么,说了自己养父母的情况,现在生意的情况。这阵子他跟孙蓉清了一些账,卖掉了城郊的一个房子,抵押了一个门面房做贷款,手上其余的不动产也还在还贷。
钟父问他,“婚房你们怎么考虑的?”
何志斌说,“我现在住的地方150个平方,钟亭要是想换就卖了重新贷一个大平层,不想换就先住着。”
钟父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们过来的时候车停在门口,外面有人喊堵路,何志斌出去挪了个车。冬天天黑得早,挪完车他没回屋,站在院子门口抽了根烟。
乡下灯光少,四周漆黑,天上的一弯新月被衬得很亮。
在此之前,他对钟亭的家世一无所知,不过能感觉到是个中产阶级。钟家人对他态度很友善,不过这种友善明显带着一种刚刚好的距离感。他们对他还在观望。
不过都是无所谓的事,他不需要别人的认同感。钟亭跟他也已经定了领证的日子,1月16号,赶在年前。
房子里隐隐约约飘出来饭菜香,身后有人走过来,何志斌回头。
钟沁的肚子已经有点显了,身上套着件白色的羽毛服,慢慢走过来。
何志斌把烟头扔远了。
“说怎么找不到你人,要吃饭了。”钟沁语气亲昵,下巴边的一圈毛领被风吹得颤颤地飘。
“出来抽根烟。”何志斌看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女孩子脸型偏圆,一双大杏仁眼,看起来很显小。他觉得跟钟亭长得不大像。
看他看自己,钟沁笑了下,问,“看什么,是不是我们觉得不像?好多人都这么说。不过很多双胞胎其实都不怎么像的。”
何志斌脸上闪过笑。
“你们认识多久了?”她问。
何志斌想了下,“三个月?”
钟沁点点头,“不算长,不过也还好,有的人比你们时间还短……”
她看他一眼。
何志斌的穿着和平时差不多,里面是衬衫、西裤,外面是硬挺的大衣,穿的很少,英俊潇洒。不过钟沁注意到了他头上的伤。
看到这个人后,她没有十分意外。作为胎生姐妹,她大概清楚钟亭的审美,她以前的那些男友,钟沁多多少少也见过。但从理性的角度,钟沁觉得婚姻是大事,钟亭不能像恋爱一样草率。
女人对安全感和稳定感有敏锐的洞察力。表面对何志斌友好,其实钟沁内心并不认同。但她太了解钟亭,她决定的事,他们改变不了。
饭桌上,钟亭和何志斌的话都不多,气氛全靠钟沁在撑。结束了钟沁和她丈夫留下过夜,何志斌和钟亭赶最后一般汽渡回市区。
临走前,钟父把钟亭拉到一边聊了几句,主要是谈何志斌的家庭情况。从老辈的眼光来看,何志斌的各方条件都不尽如人意,但他们做不了钟亭的主。
钟父说话很委婉,“他说自己是被领养的?这孩子挺不容易的。”
钟亭点头,“他养父母很早就离世了,家里还有几个亲人。”
“我们家虽然不在乎什么门当户对,但是你也知道,成长环境对一个人很重要。你要跟他组建家庭,肯定要有这方面的考量。我和你妈盼着你结婚,主要还是希望你过得更稳定。你不小了,心里主意也大。我们不是不同意,是希望你多想一想,不要冲动。”
过汽渡的时候,两个人从车上下来吹风。
夜风吹得人脸上发紧,没什么人下车,只有几个人零星站在护栏边。
马达声阵阵传来,船上人看不见隐没在夜色里的江岸,只能看见点点灯光,寂静无声地点缀在江水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