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十分有耐心地与我周旋着,在听我说完前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后,他站起身来, 说“你瞧我挺高,心眼不坏,想法也很简单,我只是想深入认识一下你,仅此而已。”
当天晚上,他就成功地对我做了一次深入而全面的认识,从乳房到脚趾,从喘息到 尖叫,从一滴小水珠到整个欲望的大海。
他的身体颀长优美,他的蛋蛋温暖干净,含在嘴里的时候可以领略到性爱赋予对方 的无条件信任感,他的阴茎旋转抽升的感觉像带着小鸟的翅膀,他以一种简单明了的性 爱方式治疗了我的灰色记忆,恢复了我对待性的正常态度,甚至他仔细耐心地教我如何 分别阴蒂性高潮与阴道性高潮(曾经有一本书告诫说前者是坏的,神经质的,后者是好 的,成熟的),有好几次他总是让我同时获得这两种高潮。
最后他让我相信,我是个比许多女人都幸福的女人。因为据资料统计,约百分之七 十的中国女人在性上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百分之十的女人一辈子一次高潮也没有。 这是一个让人惊讶不已的数字,也是推动每个时代的妇女解放运动蓬勃发展、持久不衰 的内在动力之一。老弗洛伊德在100年前就说,力必多无处发泄时,它就会转变为各种社 会政治行为、战争、阴谋、运动等等。
与叶千相处的几个月里正逢我的小说出版,我的精神处于浮躁、兴奋难捺的状态, 叶千和他带来的性,正是针对这种状态应运而生的。尽管这样的性经历难以避免地带着 某种失落某种空洞,女人的天性中总不自觉地把性与精神之爱联系得更紧一点。随着小 说集《蝴蝶的尖叫》以第一版告终,我的口袋里又听不到几个铜板作响(我原先希望这 本书会带给我一笔钱财),我们也风平浪静地分了手,不吵不闹,不伤感也不亢迸,总 之非常科学非常无害地分手。
天天是与我以前有过的男人都不同的类型,他是一个泡在福尔马林药水里的胎儿, 他的复活依赖于一种毫无杂质的爱情,他的最终死亡也与爱情脱不了干系,他不能给我 完整的性爱,我也做不到守身如玉。一切都是不可捉摸的,我的爱可能更多地来自于自 身被需要的程度,他需要我多少,我的爱应该有多少。天天如氧气如水般需要着我的存 在,我们的爱情就是一种最奇形怪状的结晶,一切来自于偶然,一切来自于笼罩在命运 上的被压抑着的细微的气氛。
初秋季节,空气里带着丝烟草或汽油般干爽的味道。
我的编辑在电话里问我,“手头这部新书写得怎么样了?”
“还好,”我说,“可能我会需要一个经纪人。”
“什么样的?”她好奇地问。
“可以帮助我实现梦想的,同时防止像上一本小说集那样不讨好的结局出现。”我说。
“说说看,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梦想是年轻、时髦、聪明又有野心的女人的梦想,我的新书为这样的女人而 写,还应该有个巡回全国的新书宣传派对,我穿着黑色露背装,戴着夸张的面具,地板 上铺满我的书的碎片,人们踩在这些碎片上疯狂跳舞。”
“天哪,”她笑起来,“你够疯狂的。”
“它可以实现。”我说,对她的笑不以为然,臭不可闻的文坛就像金庸笔下的武林, 有正道与邪道之分,而不少正道人士就爱做道貌岸然,口诛笔伐的事情。“去实现它只 是需要金钱和智慧。”
“好吧,”她说,“有一些作家在上海开笔会,其中有个稍长你几岁的女孩子,嫁 了个著名评论家后总是渴望从丈夫掉在地板上的头发中寻找灵感,非常有意思。你也许 可以和他们见一见面,这有好处。”她说了新乐路上的一家餐馆,她也会在那儿。
我问天天想不想和我一起去见那些作家,他装作没听见我的话。他对作家有根深蒂 固的坏印象。
我为挑选什么样的衣服踌躇了半天,衣橱里的衣服分成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一种 混淆性别,宽大,低色调,穿上像幅中世纪的油画,另一种则是紧身的带着股狐气的小 衣服,穿上后像“007”系列片里的猫女郎。我扔了枚硬币,选了后者。涂紫色唇膏和紫 色眼影,配上豹纹手袋,西方60年代的嬉皮复古装束,正在上海某些场所兴起。
出租车带着我晕头转向地在街道上兜来兜去,开车的司机是个刚上班没几天的新手, 一不留神又兜回了老地方,而我基本上是个路盲,一点方向感都没有,只会尖叫,我们 两人一路上把对方弄得神经兮兮的。看着计价器上的数目一下下往上跳,我威胁说, “我要投诉,”司机不说话,“因为你在损害顾客的权益。”我加重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