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我们_作者:八月长安(144)

2018-04-17 八月长安

  “你紧张吗?”我问他。

  余淮摇摇头,又点点头。

  “还是有点儿的。真希望赶快过去。”他笑着说。

  我们并肩看着小街尽头的晚霞,直到天色昏暗,路灯一盏盏亮起。

  “走吧,我送你回家。”他说。

  初夏的风带来丁香的凄迷香气。我抬眼看着前面的男孩,时间好像悄悄回到了三年前,他也是穿着这件黑T恤,拎着我的两兜子练习册,一边抱怨一边灵活地在车流中穿梭过马路,陪着我走上回家的路。

  我们第三次在我家楼门口道别。

  “等一下!”他走了两步又转回来,从塑料袋中掏出刚买的黑色碳素笔,说,“把袖子撸上去。”

  我愣了一下,很快心领神会。

  他在我的左胳膊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对号。

  “还有五天才高考呢,我要洗澡怎么办?”

  “用胶袋贴起来,防水。”

  好主意,我点点头,接过他的笔,说:“来,你的!”

  他也把短袖卷上去,我照例还是先装模作样地扎了一针,然后画了个大大的对号。

  “加油。”

  他点点头,看着我,笑了。

  “我想和你考同一个城市。”我脱口而出。

  他只是很短地讶异了一下,似乎并不是奇怪我会这样说,而是奇怪我会说出口。

  “我知道。”他说。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耿耿,我……”余淮十二分认真地看着我,路灯在他背后用橙色的光芒明目张胆地怂恿着。

  声音断在晚风里。

  “算了,好好考试吧,”他认真的表情瞬间松动,哈哈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等考完试再说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说。”

  我好像有什么预感,心中满是温柔。

  好,我等你。

  以后有的是机会,听你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后来呢?”老范说着启开一瓶啤酒。

  “你高原反应刚消停点儿,又喝,找死是不是?”我抢过酒瓶走到离车稍远一点儿的地方,把酒瓶倒过来,咕咚咕咚地都倒进了土里。

  “你他妈玩什么行为艺术啊!青藏高原物质多紧张,有你这么浪费的吗?”他急了,“林芝海拔才多少,跟纳木错差远了,我早就适应了!”

  我走回他身边坐下,往身上围了条毯子。

  “咱还拍不拍?”我抬头看看天。

  “有云,还是拍不了,”老范朝峡谷的方向望了一眼,“要说从林芝的盘山公路这个角度,想拍到南迦巴瓦峰,真要在来之前上柱香。早上还是个大晴天,一开拍就有云,真他妈邪门了。”

  “以前《中国国家地理》不是搞过中国最美山峰的评选吗,南迦巴瓦这几年都被拍烂了,怎么还来拍?”

  “嘘!”老范竖起食指,“让王大力他们听见 ,非抽你不可。你不懂。你觉得拍人有意思,他们觉得拍景才有趣,一丁点儿光线的变化都能看出不同来。王大力这都是第七次进藏了,我听说以前为了等南迦巴瓦,他在车里睡过三天,全靠军用压缩饼干活过来的。”

  我看向远处那个胖子的背影,预言道:“王大力最看不上现在的手机摄影,老古董一个,instagram(手机应用)能要了他的命。我们都咒他以后非娶个爱自拍的媳妇儿不可,就是那种拍小龙虾都要加个阿宝色滤镜的姑娘。”

  老范哈哈哈哈笑了足有半分钟,然后又不甘寂寞地点了支烟。我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立刻被他敲了脑袋。

  “不过话说回来,拍景还是得王大力他们来,你一小姑娘不合适,风吹日晒的,皮肤都糙了。乖乖调组回去拍明星吧,虽然常碰见各种事儿逼经纪人,好歹赚得多呀。”

  我笑笑,没说话。

  “欸,我问你话呢,怎么讲一半不讲了呀,后来呢?”

  “什么后来?”

  “不是轮番讲初恋吗,你磨磨唧唧跟我讲的都是些啥呀,我连人名都记不住。所以到底怎么了,谈了没?”

  我失笑。

  “没。”

  回北京后我就打算辞职了。

  最后一项工作是专访,主编让我和老范搭档,去采访一颗最近这两年冉冉升起的新星。

  “什么人啊?”我一边擦器材一边问,“演电视剧的还是演电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