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那份合同,顺手撕掉,把碎纸片丢在空中,看着律师,说:“请你告诉他,我不要他的一切,我只要见他一面。”
“抱歉。”律师在出门的时候,只是和他说了这两个人,便转身走了。
路白桦靠着门,转过头看着那一地的碎纸片,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亲手撕碎了丢在地上,和那些碎片一样,化作了被人厌恶的垃圾。
他缓缓地蹲下,任由这个家里凌乱到没有下脚的地方,也不去收拾。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觉,眼底的黑眼圈重到让他看上去像个濒临的瘾君子。
他不知道多久没有换衣服,头发也从最初的板寸变成了长发,遮住了眼睛。
他的衣服从浅色变成了深色,肮脏不堪,上面有着各色结块的污渍,他也毫不在意。
丑闻可以毁灭一个人多少呢?
在他入狱的时候,他的一切全都毁了。即使如今,他恢复了自由,却再也不是当初的天之骄子。
“父亲,我知道,你一定希望我好好的。所以才会交给我这些。但是没有你,我的人生就是一无所有了···什么钱财名誉,什么好学生的头衔,那些我都不要···我只要你。如果这样做你会心疼我的话,那么我不介意沿街乞讨,受尽白眼,只为你的一个怜悯。我等你出现,我等你来接我回家···没有你,我也不要任何人了···我有钱时他们巴结我,奉承我,我坐牢时他们嘲讽我,厌恶我,如今我回来了,他们丑恶的嘴脸再次出现,我无法接受,就只想把他们的那张脸撕毁在地上,狠狠地用脚踩着。父亲···我的父亲··我讨厌这个世界,我讨厌所有人···我只爱你···我恨我自己,厌恶自己不够强大,但是我爱你,我是那么爱你···你怎么能不要我了呢。”
路白桦蹲在那里,用双手抱着头,只觉得今天的阳光和他出狱的那天一样,无比刺眼。
他又想起,那天,路清平和莫莉滚在床上,衣服扔了一地,他们那么疯狂的做爱,无视掉他的存在。
那个时候,他是那么的嫉妒,为什么那个抱住他父亲的不是他自己?为什么,那个女人可以上了那张他多少次想要躺在上面的床?为什么?为什么?
他承认,他从来没有那么失控过。
安眠药很好弄,他只不过使了一点点小手段,就买来了,然后和平时一样,装作一个好孩子,把药加在菜里,给他们两个端上餐桌。
路清平尝了第一口,就飞快的把盘子甩开,丢到他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他一个巴掌。
在那之前,虽然他也挨过打,却从来没有被他这样使尽全力的打过。不过没关系,很快,他就要昏倒,然后永远属于他了。
路白桦笑着,灌下去半瓶安眠药,搂过他父亲,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却发现一切都变了。他父亲不见了,莫莉那个女人不见了,他的面前?咀攀父鼍欤桓笔诸砺湓诹怂氖滞笊稀?
“父亲,原来,这就是你要的吗?我以为,那样的决心可以感动你的···你看,我可以那么毫不犹豫地抛弃一切陪你去死,你怎么还能抛弃我不管呢?”
从这之后,他放弃了学业,放弃了说话,放弃了打扮,放弃了作为一个人的任何权利,他几乎不睡觉,不吃饭,不喝水,只用意志力强撑着,一边用尽全力去赚钱,一边运用可以运用的一切手段,去寻找着他父亲的下落。
几年后。
他站在一处老旧的筒子楼的门口,走了进去,站在303的门口,伸出手,落在了门上。
门口放着一个空的纸箱子,他想了想,歪着头,蹲在里面。就好像是很多年前被带回家那样,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等待着他的援手。
记忆中,那是一个夏天的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
路清平手里握着枪,脚下踩着他的家人的尸体。
路白桦站在婴儿床上,不哭不闹地看着那血腥地一幕,突然“咯咯咯”地笑了。
“你知道吗?其实,婴儿也是有记忆的···”
路白桦从一出生,就是不被期待的。他经常忍受着饥饿和暴力,从他开始记事,好像就没有吃饱过,而身上,每天都会出现很多的伤痕。
于是,他可是不断地希望那些叫做家人的可以消失,那样他就不会在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