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里是不是总想着别人?”疯子用很平淡的语气问。
“不。”画家重复了一遍,“我画别人的肖像,但是我喜欢你。”
“噢,……你想喝杯茶吗?”疯子问。他今天看上去心情格外的好。
画家愣了一下,他沉默很久,然后点了点头。“我要那个水红色花纹的杯子。”
疯子看着一个蓝色的茶杯和一个水绿色的茶杯沉默片刻,挑出了水绿色的。
“玫瑰是给我的吗?”画家问。
疯子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他替画家把客厅的地热打开,然后走上前将画家冰凉的手塞进大衣口袋里。
“你是不是很困?我出门前看到你睡着了。”
“或许有一点儿,冬天容易犯困。”
茶泡得很快,画家不打算马上喝,而是和疯子聊了聊天。
疯子第一次这么长久且专注地盯着画家看。画家问了很多小问题,每一个问题疯子都十分耐心地笑着回答,他显得幸福而小心翼翼。
“现在我能问你的姓氏吗,疯子先生?”画家问。
“……安德蒙。”
“好的,安德蒙。我爱你。”画家放下茶杯,从一束玫瑰花中抽出一支递给疯子。
“我也爱你。”疯子回答。他收下了那支玫瑰,手指被尖刺划开也像是毫无知觉。
“你要是困就睡一会儿吧,”疯子说,“晚餐想吃什么?平安夜就快到了,我买了苹果。”
“嗯——牛排吧,酱汁不要苦杏仁味的。”画家思索了一会儿回答。
疯子没有接话,只是咧了咧嘴,勾出一个微笑。
他给画家盖上一张毛毯,最后调节了地热的温度。
“晚安。”他说。
“晚安。”
“爱很残忍。”
疯子听见画家这样呢喃着。
画家喝掉了那杯茶,唇齿间都是不太明显、又挥之不去的苦杏仁味。
疯子温柔地把画家的手都塞进毛毯里。
“是谁勒住了你的脖子?”——
“我的爱人。”
“你为什么不选择挣脱?”——
“因为我心甘情愿,”——
“等待我的不是死亡,是爱。”
“我爱你。”画家在疯子离开后小声说。
☆、【第二十四章】
科斯塔·安东尼奥死了。
他死于昏迷后的睡梦中,周围环境很舒适,地热的温度恰到好处。他的身上披着半张毛毯,清晨的阳光刚好能洒在上面。他的身边是一束玫瑰和他最喜欢的茶杯,后来法医从那个杯子中检测出氰化钠遗留的痕迹,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了。
这美好得不可置信。
——就像是凶手与死者有极深的感情,而后者选择了坦然接受死亡。
作为凶手的疯子先生坐在他的爱人的尸体身边,又一次自欺欺人地为画家掖了掖毛毯。
“你想吃苹果吗?”疯子自言自语——因为画家不会再回答他。
“或许你不太想。我也不想吃,但是平安夜最好要吃一个。我们两个一起吃同一个苹果吧。”
疯子的语调轻柔得就像是害怕碰碎什么珍宝。
他的情绪很稳定,稳定到令人害怕。疯子偶尔会小声地和画家‘聊聊天’,在有人放烟火的时候,他甚至还将画家的尸体抱起来,让画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起看烟花。
疯子从木质柜子里取出图样一片空白的小瓶子,给画家不再跳动的动脉上喷了一点玫瑰熏香。
天很冷,画家的后颈上渐渐如植物生长一般蔓延上尸斑,以及他正在散发出尸体独有的气味,混合在过分甜腻的玫瑰熏香里。
疯子低头在画家的颈间深嗅一口,又在画家的额头上烙下一吻。
‘我杀了我的爱人——他是玫瑰味道的。’
“你的手很凉。”他对画家小声地咬耳朵说。
“晚安。”
在大家都该睡觉的时刻,疯子出门了一趟。一直到清晨他一个人独自回来。他走到了离这里最近的墓园。
墓地里立了一块石碑,上面的名字属于画家。
疯子仔细地擦了擦石碑顶上的灰尘——这块碑立在这里有将近一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