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
“对——今天!——答应我,植莉。”
“可是——”
“别担心,”他接下来说的这句话,表明他很明白我的心情,也很理解我。“有你在身边,我是不会有事的,不是吗?”
我认真思考了几分钟。他身心交病,我是不愿意他扶病奔波的,但他心意已决,我想至少让他心情轻松一些也是好事。
“好吧,”我说。“我说过,全听你的——我们今天就走。”
他庄严地笑了,执起我的手,放到嘴唇上,亲一下作为感谢。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郑先生要我马上给小崔打电话,他想立即就出发。他是这样决定的,他已经急不可待了。未想,那天小崔和杜晓雨去了德天瀑布,一时之间赶不回来,这个决定最后不得不推迟到晚上。
郑先生只好听从我的照拂,卧床静养。他不让我离开他,只许我在他接触到的范围内活动。我自然也是寸步不愿离开他。因此,白天一整天,我们都是厮守在一起,片刻也不曾分离。夕照时分,我陪郑先生到榕树下信步。落日刚沉下树林,西边的天上,晚霞如鲜艳的锦帛,染红了半个天,榕树的树梢也抹上了一层葡萄灰色。凉风一阵阵地扑面而至,白天的暑热给吹跑了,在树荫下可以感受到一种凉爽舒服的畅快。我仰望别墅坚固的身影,心想,再过几个小时,就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我已工作生活了九个月的地方。我们有可能很长时间不回这里了。我喜爱这里,无庸讳言,离开它我会想念它、回忆它的。可我并不感觉遗憾,因为我将要陪伴的是一个我敬他如上帝的人,他比世间的任何一处风景都叫我入迷,我愿舍弃一切追随他。我回头看看这个亲爱的人儿,他脸部有一点淡淡的哀伤,像在凝思,默默地出神。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充满抚慰、充满怜爱地拥住他,两手在他腰后握住。
他朝我低下头来,抑郁神伤。“植莉,”他说。“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不会有事的,”我把他围搂得更紧一些。“我们就要离开这儿了——不会再有什么可忧虑的事了。”
“你也许是对的,”他陷入遥远的思绪。“他不可能猜得到……”
一阵绿风顺着小道吹来,婉柔地从树冠间穿过,许多树叶在我们的头顶上方摇曳。“植莉,”郑先生问我。“我是不是很自私?”
“不——郑先生,你有一颗世界上最亲切、最康慨的心,我爱你的心。在我心里,你是可以托付生命的爱人。”
“是吗?”他问;——又仿佛在梦中说话了:“是的,这是植莉不变的情怀——她爱惜我,远胜于爱惜她自己。”他想了想,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不行!不行!我不能冒和你分离这样的险!植莉,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他情绪激昂,语态痴狂,话也说得很快。这个变化如此突然,如果我对他的爱不是超越一切的话,我会认为他是个癔病患者。
“现在吗?”我问。
“对!就是现在——马上!”
“可是,小崔还没回来呢!”
“给他打电话——打他的手机!——再催催他!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催催他,再催催他!”
他捏箍住我的那只手,发狂似地抖着,手指头几乎嵌进我的肉里,我连忙依顺他的心意。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来吧,我们回去吧,别担心。”
他这样激动、易怒的性格,我真怕他会急出病来。回至大厅,我火速给小崔打电话。他正在回来的路上,是在几百公里以外的路上,所以不管他再怎样十万火急,也要晚上九点才能赶到。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郑先生。
“现在已经七点钟了,”我宽慰他说。“我们吃完晚饭,再等一会儿,小崔很快就会回来了。”
“也只能这样了。”他说。
我赶紧安排晚餐。吃饭的时候,郑先生吃得很少,只喝了一些儿汤。他不断地问我时间,我不断地为他报时。吃了大约二十分钟后,老王拿了一个信封向我们走来。
“郑先生,投递公司送来一封快件。”
“我不希望收到什么快件,”郑先生说。“谁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