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卿却答道:“皇上这病突发得有些蹊跷。”
太后点了点头:“哀家也这样觉得,已经令人去查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太后便让人扶着回去了。
陈飞卿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有些异样的情愫。
太后年轻时便是个明艳照人的绝世佳人,她也不似一般女子温顺胆小,反而颇为精干,也因此令先帝宠爱有加。陈飞卿自小出入宫里和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同进同出,经常能见到太后。太后那个时候只是贵妃,却因为后位虚悬而顺理成章地统御后宫,很有些雷厉风行的手段。
而如今,她也渐渐的老去了,脂粉也掩盖不住憔悴与疲倦,与当年到底是不同了。也许是操多了心,她对唯一的儿子不可谓不费尽心力,从当初的太子之位到后来太子登位,再到为了皇上的身体担忧,想是心力交瘁。
陈飞卿同情地叹息了一声,随太监去暖阁里沐浴换衣,又用了一些太监送来的糕点,便陪在皇上的病榻前静静地看书。
傍晚时分,皇上终于醒了过来,侧着头看窗边被夕阳笼罩着的陈飞卿,轻轻地叫了一声:“皇弟。”
陈飞卿一怔,随即起身走到床前,蹲下身温柔地道:“我是飞卿。”
皇上的神色逐渐黯然下去,半晌才道:“朕又梦到皇兄与皇弟了。”
都说先帝子息薄弱,其实是有过好几位皇子的,只不过有的意外身故,有的夭折,留下一个太子也因掉入过池里而留下终身不愈的寒症。
陈飞卿很温柔地看着他,劝道:“皇上在休养的时候不要多想。”
皇上问:“你找人的事如何了?可有眉目了?”
陈飞卿扶着他靠在软枕上,道:“我照着皇上给的线索去找,苏州确实有过一位花名叫白飘飘的女子,但她十七年前就离开了苏州北上,说是要去寻人,并未留下其他的话。鲁鼎也在京城的花街都问过,都不知道白飘飘这个人。”
皇上闭了闭眼睛,道:“你一定要将她找出来,朕的身子朕比谁都清楚,一日不如一日,已是勉力吊着命。朕来不及有子嗣,便也不造孽连累其他女子了。一旦朕驾崩,皇位虚悬,便是一场无妄之灾。母后她已经在寻觅宗室家的孩子,她一生好强,绝不肯大权落入旁人之手,可外戚专政从未有过好果子吃,到时只会引起朝臣反感,朕其实也是不愿让她晚景凄凉。
当年父皇在苏州与白飘飘相伴数月,是确实留下了一个孩子的,只是当时有些意外,父皇才没让人将那孩子接进宫来,后来父皇再让人去找,已经找不到了。父皇驾崩前一直对朕说,那是朕唯一的亲弟弟了,朕一定要保住他。飞卿,母后那边或许早晚都会察觉,或许已经察觉了,我们一定要在她之前将人找到。朕不放心将此事由身边的人转告你,又正好体感不适,只好出此下策将你召回来。”
皇上一口气撑着说完,忍不住又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白得彷如一张纸。
陈飞卿是知道皇上性情的,皇上自幼便温和善良,极重感情,他既然答应了先帝,便当真是拼死也要做到的。
只不过人海茫茫,又过去了这么多年,烟花之地更是混乱,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但他不得不劝慰道:“皇上不要担心,如今我与小王子已经谈妥,边塞也有宁王坐镇,想是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我便暂且留在京城找人。那白飘飘当年若带着孩子来到了京城,或许是改了名姓,虽然不好找,但也不算毫无头绪,大不了就是一个一个问过去,问那些差不多年岁的老鸨子们,当年白飘飘带着一个孩子,在□□中也不常见。但我想,或许她也可能从良了,这就比较麻烦。”
皇上点了点头,想了会儿,又道:“你说,朕的皇弟会是什么样子。若他一直长在那样的地方……”
陈飞卿忽然想到了傅南生,摇了摇头,道:“我们不必往最坏的地方想,那白飘飘遇到皇上前也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白身,到底是被官府贩卖的富家女,我想她在那之后恐怕为了孩子也不会愿意堕落下去。”
陈飞卿认为傅南生会长歪成之前那样子,全都是他娘养出来的。这世上像傅南生他娘那样的母亲,恐怕很难再找到第二个。这也能被傅南生碰上,真是很背了。不过傅南生是真背,什么坏事儿都能碰上,真该去庙里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