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惊生将手机二度拿起,转身走出去。走到客厅,他没有坐下,转了两圈,最后靠在餐桌边停下。
他知道手机密码,但这和偶尔插手工作翻看她的微信全不一样,这是他从未有资格踏入的领域。
他已经有立场提出质疑了吗。
苏惊生想。
身份的转变令人无措,虽然一天都不到,但他已经拿到入场券了吧。
苏惊生看着按亮的荧屏。
思索在混沌中纠缠,转了几转,他模糊地想起,直到现在,他从没有明确地听左忱提起过自己的性向。一股古怪而细微的自卑闪耀起来,苏惊生的眼前窜过身上那道长而鲜的疤。
儿子和爱人是不同的。
他低头看着手机。
完全不同。
“……”
“早。”
背后忽然传来左忱的声音,苏惊生吓了一跳,猛地抬头。
她赤着脚,声线里有宿醉和沙哑。几步走过来,左忱自然地抽走他手里的手机,回复后扔在沙发上,转身进厕所洗漱。
不一会出来,左忱坐下吃早饭,苏惊生只坐在她旁边。
见他不吃,左忱看他一眼,筷子打一下碗沿说:“别浪费。”
苏惊生拿了个夹糕,默默吃了两口,忽然开口问:“左忱,你喜欢女人吗?”
左忱一口呛住。
咳嗽半天,左忱喝掉豆汁,抬眼看他:“怎么问这个。”
苏惊生低喃说:“我看到有个舞女给你发微信……”他忐忑地回视左忱,“对不起。”接着又垂眼看碗里的粥。“但是你……昨天才答应我的……”
左忱顿了一下,半天才说:“我不主动喜欢女人。”
“……”
苏惊生不知道回答什么。
不知道说什么,他最终就选择什么都不说。
两三口吃完自己的东西,苏惊生推桌起身进屋,换上校服,他背包出来,路过客厅客厅时他停了停,忽然转身快速跑过去,在左忱没反应过来时猛一弯腰,撞一般亲在她嘴唇上。
左忱一下愣了。
这只是唇短暂的接触,只是个蘸走酸豆汁的莽撞。
它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吻。
左忱朝苏惊生看,苏惊生没躲也没退,皱着鼻子极近地凑在她面前,眼眸炯炯,宣示少年人的特权。
“你……”面很凶,话却软得不行。“你不能……再和她那什么了,你答应我了的。而且我……我比她好看……”
左忱笑了。
“你怎么就知道你比她好看。”她说。
“我就是知道。”
年轻的羊昂起头,亮出阳光下炫目的角。
“我还会长得更好看。”
左忱微仰视线看着他扬起的下巴,半晌说:“好,我答应你。”
第39章
说答应,就答应。
孩子的独占欲让左忱发笑, 可当有些情感能够搬到台面上来, 许多事适应着适应着, 也就那么回事了。
不是每个学校都有刘主任, 生活的细节舒吻伤口后,学业与鸡毛蒜皮逐渐落雪覆盖。血红的书页沉沉, 可再重,终究还是艰难地翻过去了。
日子其实并没有太大变化, 如同小说里填充过渡的段落, 大段大段地述说着平淡。
一年复一年, 苏惊生的枝条越抽越高,皮靴球鞋一双换一双。高中假期出门会朋友, 换下校服风衣一披, 走在街上, 没人真当他只是十七岁。
十七。
人生命中,最耀眼的年华。
左忱有时会替他感到可惜。
她从开始打心里没有相信过苏惊生的说辞, 少年人的爱恋是欢笑而来的雨先生与风女士,左忱一直在等待它们离开的那一刻。她说了自己想说的, 说了她所信奉的,她一生不会再与任何人结婚。
至于苏惊生……她从没相信过。
可苏惊生用时间辩驳了她。
他不是任何一个她所认识的少年,他是她的少年。
【喀拉】
门打开, 她的少年回来了。
左忱从沙发上回头。
“刚才和郑邻她们打了两场台球,回来前去了趟超市。”苏惊生放下塑料袋,脱去大衣。“晚上吃三文鱼吧?”他凑过来, 自然而然地半跪下,仰头看左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