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过了五年,他的大儿子到了要娶亲的时候了,书生准备了些聘礼,准备娶管家的小女儿做儿媳妇儿,礼金下了,黄道吉日也定了,眼看到了婚宴,酒席一摆上,书生在人群里见到了个同乡。吃过他老婆人肉的。那同乡也认出了书生,那同乡没说什么,两人也就是普通叙旧了番。当天晚上,书生正睡觉,大儿子来敲他的门,他杀了人。他把书生的那个同乡给杀了,他怕那同乡杀了自己老婆吃了。这个大儿子仍然记得童年的那段往事。
“杀了人要偿命,书生慌了,立马拉上两个儿子,还有大儿子和儿媳妇跑了。他们一路跑啊跑,在一片树林里迷了路。几天没吃上正经东西了,又饿又累,大儿子杀了人之后神智就有些失常了。”
“普通人杀了人之后都很难保持冷静吧,一个人啊……他的存在不单单是他一个人存在,还牵连到多少其他人,他的父母,他的亲朋好友……他们会多伤心啊?”
“这个人你不觉得他是罪有应得吗?”
“如果他的家里有个无辜的老母亲呢?”
“嗯,这些我们就无从知道了……总之……那个书生,他……也上了年纪了,经不起折腾,逃亡路上,身体欠佳,一天夜里他们休息时,儿媳妇找到了书生,说,再这么耗下去,不是个办法,她递给书生一把刀,说,爹爹,您把我给杀了把,用我的肉救两个弟弟,救我相公。”
“历史重演啊!那书生答应了吗?他是什么反应呢?”
“书生含泪杀了儿媳,分了儿媳的肉,隔天,他们就走出了森林,一路北上,出了关,在塞外当了牧民,一辈子都没回过中原。”
“我有个疑问。”
“你说。”
“这个故事是谁写下来的呢?是书生自己吗?还是他说给了别人听,但是这种事情,不可能对别人乱说吧,万一那人去报了官,抓了书生的大儿子呢?还是等他大儿子死了,死无对证了,他才说了出来,毕竟一个人心里藏着这样的秘密,心里总是不舒服,老师您说是吗?”
“这则故事可能也是源自创作吧。”
“那创作者是想表达什么呢?五代十国的混乱?人性的泯灭?还是作者想影射什么时代乱象?”
“或者它只是一个故事。”
“有可能,但是读者总是喜欢在作者的行文中寻找蛛丝马迹,对应时代,对应当时发生的任何事件,捕风捉影不是吗?因为他是读者,他就可以肆意地解读,从自己的阅历,以自己的观点,有的甚至自诩作者的代言人来分析,解读作者的作品。对不少人来说这就是阅读带给他们的乐趣吧。”
“因为只要创作过故事的人就应该知道故事很难不带上作者自己的色彩。”
“故事不能够就只是故事本身,不批判,不影射,和作者本人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单纯的作为一个故事吗?我说不清楚,怎么说呢……它的目的难道不能只是用来打发时间,或者只是让你了解世界上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人存在。”
“当然有可能。但是这样的故事创作者,他的个人特色就会比较少,很容易淹没在创作的海洋里。”
“可是世界上本来就是有千千万万的创作者啊,没有被淹没的才是极少数吧?没有一个创作者是无法替代的,没有一个创作者是独一无二的,被人们遗忘的是大多数。但是……人还是想创作,想倾诉,想表达,为了寻求共鸣。可能排遣寂寞才是一切创作的初衷。”
“就像上帝觉得亚当寂寞给他造了夏娃一样?”
“唉!老师您有在听我说话啊!”
“应该的……”
“您说的这个故事说不定创作者是想宣扬母性的伟大?或者说女性的伟大?可是,这样的伟大其实是建立在一个男权至上的崇拜上的,您想啊,如果不是女人认为自己的牺牲能提供给男性更好的生存条件,自己的死亡能换来更好的生活,如果她们不将自己放在随时都能被舍弃的位置上,她们会做出这样的牺牲吗?放到现代,应该会进行投票或者猜拳抽签这样比较民主的做法吧?”
“你认为猜拳和抽签的机制是民主的吗?”
“如果参与的人都同意那就是民主的,就是适合当下情况的。说到底,民主这回事从来都只是多数人的民主,不是吗?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制定现代法律的多数人是一堆脑袋发昏,颠倒黑白的人,现代社会会是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