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澈没再搭理那小孩儿无端生出的牵挂,去卫生间勾兑了一大盆温水擦了个澡,心说等过几个月攒下钱来,第一件事儿就是装个热水器。
惨烈的现实是,她目前连个烧热水的电水壶都没有。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她走得飞快,生怕再一不小心蹭到另外一块馅饼。在蹭吃蹭喝和债务人两者之间,她觉得自己只能选择其中的一个角色,否则就显得她实在太不要脸了。
二王汽修店就在公交站台对面,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去跟老板说一声,除了耽误开的部分,其他的先不修了,看能不能给减去两千五。转念想到刮了大片车漆的小S,她的心又软了,不忍心让它就这副尊容上街裸奔。
修车店还没开张,老板娘穿着花色夸张的睡衣出来倒尿盆,眼尖地瞄到了倪澈。
“哎!那个修死骂特哒!”她这一嗓子吼得倪澈差点儿崴了脚,“你明天早上想着过来取车啊!”
“这么快?!”多稀罕,当甲方的还有嫌弃乙方多快好省的。
“不是加急了嘛,我家老王这两天就专门捣鼓你这辆车呢,多收你八百真的不贵,耽误多少零活儿呢。”
什么时候又多出八百了啊?这不是要人命嘛!倪澈觉得自己舌头都抽筋儿了,“我……我没说要加急啊。”
“不是你那个朋友说要加急的嘛,连钱都给了,可赖不了账啊!非质量问题概不退赔。”老板娘手里的尿壶一晃,倪澈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几步。
“给钱了?”倪澈脑筋飞速地转了一千零八十度,发现想让老板娘指认一下做好事不留名的那位,却连张对比照片都拿不出来。
当年她和景澄的照片都存在那部被她从住院部七楼丢下去的手机里,于是只能抬手比了个高度结结巴巴地问,“是不是一个个子差不多这么高,有点偏瘦,有点白……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男人?”
“差不多吧,小伙子长得挺齐整的,说是你的朋友,开了辆标致308停在马路对面,我看见了。”
车不对,可能是他那辆路虎撞了换了别的车,“他付了多少钱?”
“不就是你剩下没给的和加急的,一共三千三,我们小生意也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的。”
“知道了,谢谢。”倪澈穿过马路晃在人群里等公交,景澄帮她付了修车费,还冤大头地加了急,这是几个意思,关心她么?
倪澈的嘴角狠狠弯起一道自嘲的弧线来,当初他恨不得拿大砍刀跟自己划清界限,扔她一个人在医院里爱死不死地看都不来看一眼,现在三千三就收买人心来了?多了个弹孔的心就这么廉价么?
景澄,咱俩之间的账可没这么轻易就算清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点发了,比心,继续求留言和收藏,我会加油码大长章哒!
☆、我有病(11)
“倪澈,早——”她刚进办公室,一声朝气十足的问候就迎面飞过来,童潜跟个养眼的小门童似的戳在靠门的临时工位上,“昨晚加班到那么晚,早上又来这么早,你居然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没大没小的,吓我一跳。”
倪澈径自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扳过对桌同事的小镜子照了照,春风得意得很明显吗?
她不得不承认,得知景澄帮她付了修车费时,心里那堆早已黯然冷透的死灰竟然扑簌出了点小火星来。
果然是人穷志短啊!
虽然她一直都在用理性狂风骤雨地镇压和摧残着那点燎原之火,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这点热度温暖了一路,就连饥寒交迫的清早都显得不那么难熬了。
“不然叫你‘倪老师’?你不是从美国回来的吗,也在乎资历辈分那一套?”
“不敢当。”倪澈指着童潜放到自己面前的一个纸袋,“这是什么,该不会是拜码头早餐吧?”
“算是吧,我带了很多,人人有份。这是我们鲸医大食堂的招牌三明治,”他说着将一个磨砂半透明的大号密封盒放到过道旁边的公共文件柜上,“鲸医大的三宝之一,每天早上开卖十分钟就售罄,当然今天可能五分钟就没了。”
这小孩儿还挺有意思,嘴上鄙视排资论辈,脑子里却还算世故地懂得讨好前辈。麻醉科的医生办公室里逐渐热闹起来,一大盒三明治迅速被瓜分一空,大家吃得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