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每晚练习两个多小时,他们这个民乐团好歹也算是成型。服装道具化妆师都从外面借来,木琵琶抓紧时间又订了一个乐团团徽的设计。
是一只水墨画成的彩色独角兽,翻着白眼,颇有八大山人的感觉,怪里怪气又怪可爱的。
团徽做了贴纸和徽章,剩下一大堆,木琵琶都送出去了。
想要召集同学们去看他们的演出,木琵琶、中阮妹妹和一米九吹笙兄弟三个人在外面做宣传,这一次伯鱼和卫论都跟着去帮忙,见人发传单送徽章和贴纸,能被注意到全凭卫论长得好看。
那天把所有的徽章都发完了,卫论有事先走,伯鱼抱着空空的纸箱子到超市门口等待木琵琶买草莓牛奶喝。
他很喜欢草莓牛奶,细腻又甜蜜的感觉。
木琵琶揉着一头艺术家的头发擦着墙出来了,身条阴柔,弯弯绕绕。他和伯鱼在门口方便面赞助的红色桌台旁边坐下来喝奶。
“怎么样,你觉得在乐团里还开心吗?”木琵琶突然问他。
伯鱼愣愣地看着他,片刻后垂下眼帘:“......还好吧。”
木琵琶叼着吸管:“你不开心哦。”
伯鱼嘟起嘴唇,觉得自己这点隐藏技巧根本不够看的,只好承认了:“我可能不是很适应这种情况,我会习惯的。”
他说得客客气气又小心,木琵琶很想揉揉他:“没关系啦,我一辈子也适应不了这种高强度训练。”
“可是事情其实就是这样,你想赢排球赛,觉得飞起来很酷,但是你不想练习。你想一出手就是维也纳金色大厅,但是你吃不了三十年训练的苦。我想让我们社团去演出,现在想想可能太为难大家了。”
木琵琶一只手腕搭在红色的桌边,浆洗过的雪白,青蓝色的线条纵横交错,腕骨突出,左手食指上方厚厚一层半透明的茧子。
伯鱼想了想和他坦白:“我可能会倾向于自己喜欢的练习,是为了喜欢去的。”
“也不是说这样训练不好,我只是会消磨情感,我不希望自己的情感在演奏的时候是......是预定设定了的。”伯鱼告诉他,“几百遍几千遍练习同一首曲子,我的感情没办法支撑那么久。”
和木琵琶的交往中他们的谈心越来越多,伯鱼不再坚持短句和沉默回答,也渐渐会组织一些表达个人观点的句子。
木琵琶突然一笑:“那你练《百鸟朝凤》不比我们现在这个次数多吗?也不觉得你很累啊。”
伯鱼被他问得卡壳,抿着嘴唇思考一会:“你好狡猾。”
这么说伯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练习《百鸟朝凤》加起来的时间好几年,二者没办法放在一起比较,他抿了口牛奶小声地说了个折中的答案:“那可能是我还不够努力吧。”
没经历过系统训练的人身上很明显就能看出随着时间推移而露出的疲态,木琵琶和乐团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如此明显的疲态,他们早就习惯了练习和情感分开这回事,或者习惯了随时随地调动情感这回事。
伯鱼不行,他是纯野生的物种,这个宇宙中恒定的常量坚持如常地吹唢呐仅仅只是心里一份热的东西。
让人佩服又觉得脆弱。
“我没办法让老师把节奏调下来,可能对你太苛责了。伯鱼,上学期是我硬拉你入团的,我希望你能喜欢这个团体。”木琵琶认真的脸让伯鱼很不适应。
“我不能要求你习惯,可我希望你因为喜欢我们这个团体去习惯他。”木琵琶十分诚恳。
伯鱼握着草莓牛奶的瓶子,想了想,认真地说:“我很喜欢和大家在一起做事的感觉。”
他也喜欢学弟学妹找他问问题的感觉,虽然他没能回答什么。老一辈教给他的方法很多都奇奇怪怪,吹箫的学弟来向他讨教他没办法变出一根芦苇来给人吹。
融入集体不是一件坏事,伯鱼这么想。
卫论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融入圈子的感觉。
他觉得无论如何,《欲猿》做到了是他自己想说的,beat他喜欢,邮电的后期也无可挑剔,这个歌摆在这就是成了。懒得管又看得烦别人说三道四。
“就是说像是在写诗不像是rap的感觉。”嚯嚯鸡歪嘴鸡想吃好米,叫了卫论出来吃夜宵,让卫大公子付账。他一边吃饭一边絮絮叨叨给卫论念别人对他的歌的评价,饭也堵不上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