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种,”未谦一边和未连往楼上走,一边淡淡地介绍,“你叫他小斌就行了。”
可以洗衣,可以做饭,可以搬搬扛扛,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这是未谦的原话,而那一刻未连还不明白,什么叫“一切想做的事”。
那一天未连并没有多少脑细胞去想多余的问题,毕竟哥哥一直在和他说话,问他工作怎么样,在佳兰的生活怎么样,手续又办得怎么样,什么时候报道,报道的那一天要几点到单位。
未连有问必答,再随着未谦一起看过四房两厅,听着未谦说冰箱里一般有什么,热水器又怎么用。
未谦已经收拾了一间房子给未连,被褥和枕头都换了新的,桌面还摆着一束花,让房间去了烟尘味,飘着淡淡的清香。
“小时候你鼻子敏感,不知道你现在还敏不敏感。”未谦道,拉开窗帘,让未连看到自己房间外的街景。
这是一栋极好的公寓,窗外便是苍鹤城的一条湖。未谦混得比未连要好,至少在佳兰省,未连买不起这样的湖景房。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注意到厨房旁边的一个小窝。
那个窝就铺在地上,脏兮兮的地铺甚至比餐厅的地毯还难看。它卷成一团放在最角落的位置,已经让烟尘染得看不出原先的色彩。
被褥里包着一只小枕头,旁边的角落还摆着整齐的漱口杯和毛巾。
它就像这间屋子的一块孤岛,和周围干净的一切格格不入。
两兄弟没聊几句,秽种便来敲了敲门。他仍然没有抬头,而是又深深地把腰弯下去,几乎要把身子对折。
他小声地问,小未先生,行李要不要拆包。
未连说不用,他自己来就好。
未谦则笑了一声,摇摇头——“你得适应一下,学着怎么让秽种干活。”
第6章
未连并没想过让秽种干活,但似乎所有的活都是秽种在干。
那天晚上他和哥哥在家里吃了餐饭,饭后又喝了点酒。
饭菜是秽种做的,鸡鸭鱼肉一样没少,花样繁多,色香味俱全。等到菜上齐了,未谦便坐下让未连开吃。
未连指指还在厨房里倒腾的小斌,道——“他呢,不等厨师一起来吗?”
“他不来的,秽种不能同桌吃饭。”未谦说,说着让未连快开动,苍鹤天气变凉了,再不吃,冷了海鲜得发腥。
虽然这让未连有点不适应,但他也没多问。
席间小斌一次也没有出来过,可等到他们放下了餐具,未谦仅仅小小地扣了扣桌面,小斌便立即像听到指令一样,又唰地拉开厨房门,从厨房跑出来收拾餐具。
他出来时还抱着一个狗盆,把剩饭剩菜仔仔细细地刮到狗盆里,又把狗盆放在墙边。
未连问,怎么,你们家还养狗了,在哪呢,怎么没见到。
未谦笑了,他起开两瓶酒,给未连和自己一人一瓶,朝在餐桌旁忙碌的小斌道——他吃的,他用狗盆吃饭。
未连有些惊讶。
这话当着小斌的面说的,让未连不确定自己应该现在追问,还是等小斌进去了再问。
但未谦也和那巴士司机一样,完全没把当秽种面讨论这些当成问题,又补充道——“秽种睡狗窝,吃狗盆,你就把他当一条会说人话的狗就行了,别把他当人。”
说实话,这一餐饭如果没有秽种在的话,或者说没有多嘴问未谦以及没有未谦解释的话,未连会吃得很愉快。
他和哥哥好几年没见了,这两年未谦都没有去佳兰,所以他们从佳兰的气候讨论到佳兰的政策,从佳兰的税收讨论到佳兰的工资,再从佳兰的孩子讨论到佳兰的女人——甚至还讨论了一下两兄弟有没有交女朋友这件事。
他们需要相互了解的东西很多,信息交换带来的愉悦和久别重逢的欣喜本来应该让今晚的气氛变得融洽,可当未连听罢未谦的解释,再看着秽种进进出出,时不时就从自己的眼前晃过,未连的兴致则少了一大半。
果然道听途说和亲眼目睹是两种感受,即便他听无数的朋友和同学说过蛇国的奴隶,他也无法想象人到底是如何活得像畜生一样。
是的,畜生,他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小斌就像是在房间里跑来跑去的一条狗,只不过这条狗会做家务。
未谦从始至终没看小斌一眼,任由他在房间里忙忙碌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