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让我难过了很久,后来我跟爸爸说了,他说他记得自己生病,却不记得我跟他那些……”苏阿细想措辞,“小恩怨。”
江定说:“那叔叔一定人很好吧。”
“不是我爸人好,”苏阿细告诉他,“我是想说,没有人在意你是不是很出色,你的叛逆只是16岁的你很正常的状态。江垣比你大了九岁,九年以后,你未必会成为他,但也一定不是现在的样子。”
“可是九年好长。”
苏阿细轻笑:“九年之后你不会这样想。”
这也许就是时间的魔法吧。
她说:“爷爷不会因为你的不懂事就讨厌你,倘若他难过,也只是因为放心不下。”
江定:“难道每个人都像我这么不懂事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大家都做过错事,做过会后悔的事情,只不过在经历过的人眼中,这些你走不出去的坎,他们可以看得云淡风轻。”
苏阿细面向着风口,风吹散她脸上的阑珊笑意,“很多时候,得意、失望、尴尬,这些情绪都是自己给自己的,我们只会记得你是一个虽然成绩很差却很善良的男孩子,爷爷也是。”
“他会记住我的善良。”
“嗯。”苏阿细看着他,再次温柔地扬起嘴角。
面对生离或者死别的时候,人类可以抛弃掉一切,用眼泪洗刷爱。
***
爷爷没有挺过一个礼拜,第六天早上走了。
意外来的太快,人死如灯灭。
哥俩跪了几天,晚上也要守灵。
江垣偷偷叫江定去隔壁屋睡觉。
爷爷躺在棺材里,接受众人的眼泪。
短短的一个夏天,江定觉得自己仿佛在玩一个游戏,而且输得一蹶不起。
闷热的午后,他和妈妈坐在一起,喝冰水。
殡仪馆来了很多人,很多陌生的面孔,这让江定很不安。
他弯腰,让妈妈给他顺顺毛。
看着江垣穿着正装,在宾客间周转往来。
他明明是这群人里面最年轻的,却井井有条地安排好每一件事情。
江定无法做出想象,九年之后,他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出殡那天,江定捧着骨灰盒,走在捧遗像的江垣后面。
江垣叫他拿稳了。
江定已经没有泪了,只觉得挽歌听着很吓人。
晚上吃完饭,江垣跟苏阿细打电话。
她问:“累不累?”
江垣习惯性地说了句“还好”。
随后又改口道:“挺累的,第一次知道家里有这么多亲戚。”
苏阿细笑了笑。
他也疲倦地笑了笑。
然后各自沉默,最后江垣问她:“你明天过来吃饭吗?”
“我……不去了吧。”
“你来吧,我想你来。”
“好。”
“嗯,早点睡吧。”
挂了电话,江定蹲在江垣面前,在他腿上趴下了。
哥哥问:“害怕吗?”
弟弟说:“嗯。”
江垣捏了一下他软软的耳朵。
“别害怕。”
☆、C30
八月末,旅游的人渐渐地返乡,准备新一轮的工作学习。
南州城也慢慢凉了下来。
江垣突然接到一则通知,是来自海大航模队的,说他们做的一个专利申请成功了。
发消息的人还颇为严肃地署了名。
言喻。
江垣看着这个名字,想了大概一分钟,脑海中浮现出课堂上那个笑得憨憨的男孩子。
他不自觉地轻笑。
开学之后,学院特地请言喻开了一个报告会。
江垣跟苏阿细也去听了。
貌不惊人的男同学站在宣讲会的讲坛上,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气势。
言喻研究的机型与普通无人机没有大差,主攻方向是海上监测和侦查,巡航速度有所提高,耐强浪和强风。
除此之外,他还以变色龙的原理在机身设置了变色装置,使得机器在海上巡逻执法更为隐蔽严密。
讲完了,言喻抓抓后脑勺,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大家鼓掌。
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大概这时候,一惯不愿意让出风头给别人的江垣,也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