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是谁,我还记得舅舅,我还记得为什么会来到美国。
我记得来了美国之后的一切事情,但是来之前呢?
我什么时候来的,是怎么来的,来之前在国内是干什么的……
我只能一脸懵逼地看着你。
别笑。
说实话,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受。
就好像一台台式机正在工作却忽然被断电,重新启动后,硬盘里的数据原始数据还在,可那些还未来得及保存的数据,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重启前,我在运行哪些程序,它们都到了什么阶段,我都不知道。
而且,更加糟糕的是,入院没几天,我感觉到了视力的退化。
最开始是看人像有一点模糊,我老分不清医生护士谁是谁,这也不能怪我,在我看来老外都长得差不多。但是第三天的时候,舅舅来看我,我无心地说一句:“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又要天黑了。”
舅舅诧异地看着我:“这不才中午吗?”
“哦,是吗?”我瞧了瞧天色,“今天要下雨吗?外面看上去黑乎乎的。”
“小宁,”舅舅语气变得紧张起来,“现在外面是艳阳高照,你怎么感觉黑乎乎的?”
我慢慢地转过头,感到世界一片昏暗。
视力恶化的情况比想象中来得都要快,一个星期后,或者还没有到一个星期,我几乎已经目不视物,所有的东西在我眼前都是黑乎乎的一团,睁着、闭着,已经没有本质的区别。
外婆的离开让我伤心不已,但眼前的遭遇又让我一直郁郁寡欢。脑子本来就已经不好使,周遭又是老外的环境,耳边都是充斥着英语。很多单词我都听不懂,或者是,我也没有心情去听。
舅舅担心又自责。他少于回国,对我的照顾本来就少,这次外婆刚走,我就出现这么大的事情,而他作为现在我仅有的一个亲属,居然对我这样大的事情一无所知,更是觉得愧疚不已。我倒还安慰他,不知者无罪,这次是特殊原因,如果我不来美国,或许情况会完全不一样。
万幸的是,我的血块暂时不需要对颅内钻孔引流,可通过一定的药物治疗观察,若是情况恶化,再考虑手术。可让人无语的是,我的病情朝着两个极端走去:视力基本降到了零,而记忆,在别人的提醒下,有片段性的恢复。
比如刚刚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我舅舅的女儿,也就是我的表妹LUCY,一个十八岁金发碧眼的混血女孩时候,吓了一大跳:记忆中她还停留在八岁,那年春节舅舅带着一家三口回来过年,她还不太会说中国话,而如今一下就十八岁,个子将近1米7,青春逼人,但让我觉得好陌生。
可后来,慢慢地,听他们讲,上大学前我们还见过一次,我有那么一丁点模模糊糊的印象。她说外婆来美国后,我们还一起视频过。第一次提起,我茫然,但提起次数多了,我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
医生说这是好兆头,是记忆开始恢复的征兆。家属要经常性地、重复性地跟我提起以前的事儿,有利于我恢复记忆。但让人叹气的是,舅舅一家远在美国,对我在国内的生活,知之甚少。
舅舅说,我手机通讯录里的电话簿有100多个姓名,他一一念给我听,但我对大多数人的名字一脸茫然。电话里保存的通讯记录里 ,最频繁来往的是一个10086的号码,他一查,结果是中国移动的官方电话。
他还说,出国前我曾在B市的一个建筑师事务所工作。而当舅舅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却被告知我在半年前已经主动离职了。
离职了?
我为什么会离职?
从离职到来美国,整整半年时间,我又干了些什么?
有没有什么人,还在大洋彼岸的中国,等着我?
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补齐啦。
哎,点击和收藏都有点少,
是我更新的不够勤奋吗……
☆、第 10 章
白细胞数:正常;淋巴细胞数:正常;红细胞数:正常;血红蛋白:呃,有点偏低……体检过太多次,我低头看着血常规报告,基本已经知道哪些指标这正常,哪些不正常了。
“你好像有些贫血。”忽然有人在我旁边说话。
我抬起头,竟然是阿肯大师,他坐在我旁边,也正看着我的报告。
善阳项目暂停后,我再没有见过他,转眼两星期过去了,天气慢慢转凉,他穿着深色的牛仔和白色的T恤,套着一件深蓝色的外套,很休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