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动,可混身都好痛,血从我的额头上流下来,遮住了我的视线。我用手抹开它,发现安全带困住了我的身体,我使出吃奶的劲儿解开安全带,用手去拉顾长熙。
可是我拉不动他。他的安全带死死地困住了他。
这一刻,我已经忘了痛,也忘了慌张,忘了害怕,我不顾一切地要拉扯他,收获甚微。
血很快覆盖了他的脸。
我咬着牙齿使劲扯安全带,可是他的嘴,忽然却从那滩血里叫我的名字:
“出去,小宁。”
我愣了一秒,更为努力地扯带子,我的视线被液体模糊,我搞不清楚到底是血水还是泪水,我没有哭的意识,但是忽然有一种失去他的巨大恐惧将我吞噬。
这时,顾长熙忽然睁开眼睛,他的脸是血,眼睛也充满了血,看上去十分吓人,可是眼神在红色的血中却分外明亮。
他拼尽全力,厉声喝道:“出去!”
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害怕,我哭了出来,我颤颤抖抖地拉他,可是他却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巨大的恐慌席卷我全身。
我终于想起向外界求救,我手脚并用地爬出车厢,可当我刚刚浑身颤抖地站起来,或者站起来刚刚1-2秒,我的世界直接停在了这一刻——
一辆货车呼啸而来,来不及避让,直接撞了上去。
那辆黑色的轿车被推出去好远。
大出血……
肋骨多处骨折……
肺部破碎……
心脏起搏器……
再来……
通知血库……
影影绰绰的人影,恍恍惚惚的视线,碎碎念不停的声音,我的世界充满了不安。
我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我身上多处缠着绷带,稍稍抬头就头晕。
“你只是皮肉之伤,没有什么大问题。”有个护士在帮我换输液瓶。
“……”我还在清醒中。
“你算伤的轻的了,毕竟你系着安全带,前面有个方向盘,主要撞击面也不在驾驶室这边。”
我忽然一切都想起来,我急切地问她:“那顾长熙呢?和我一起送来的,那个副驾驶室的人呢?”
我牢牢地盯着她,心悬得高高的,想听到他的消息,又万分害怕听到什么消息。
果然,护士为难地瞧着我,说道:“你还是先养好自己吧,你的头部受到了震荡,不宜情绪太激动。”
“他怎么样……”我更加心急了,胸膛起伏着,眼里噙着泪水,害怕到了极点。
“他没死。”护士见我这样,直接说道。
我的心一下就落下来了,踏踏实实地落下来了,直接落到了肚子里。
还好……还好……
我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我眼巴巴地问护士:“那他在哪儿?”
护士说:“他比你伤得重多了,在副驾驶,又有二次车祸,现在还在重症监护。你幸亏从车里出来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她瞅了瞅我脚上的伤,又说道,“你也别操心,他有最好的医生照看着,等你能下地了再去看他吧。”
重症监护……
他在重症监护……
两天后,我站到了顾长熙的病房外。
因为害怕感染,我并不能进去,只能隔着玻璃,远远地看着他。
可是我几乎无法看清他,因为他浑身都被医疗机械包围了,从头到脚,绷带、石膏、瓶子、管子、机械设备……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能说话,不能动,也不知道我在门外,看着他。
只有那个心跳监视仪还有跳动,这是他唯一的生命特征。
我的眼泪簌簌地流下来。
玻璃上出现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雾气内外,我们像隔了两个世界。
这一刻,我宁愿躺在那里的是我自己。
有时候,无知反而是一种解脱。我不想承受这样的痛苦,可是一想到如果是他站在这里,我又心疼他承受这样的痛苦。
这两日,车祸的片段历历在我眼前浮现。我想起顾长熙那一张流血的脸,想起他虚弱地叫我的名字,还有他用尽最后力气跟我说的:“出去。”
那一刻,他只想让我出去。
高速上的二次车祸,会更加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