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了眼睛。
我咬了咬牙,心里万分笃定地想:
“你一定会好起来,顾长熙,一定会。”
我辞掉了设计院的工作,一边自己养伤,一边照顾顾长熙。其实我的伤并不严重,一个多星期就好差不多了,可我根本无心上班。
然而我也并不能帮上什么,顾长熙在ICU,我每天只能祈祷、等待或者发呆。
我每天无所事事,但是时常却觉得心力交瘁。
我看着医院忙忙碌碌的医生护士,各色各样的病人患者,人间百态频频上演,觉得特别疲惫。
我不敢回家,我害怕面对那个温暖的小家,害怕看到任何和他有关的东西,车祸之后,我的心格外脆弱敏感,我再也受不住任何刺激。
我买了一个特别便宜的担架小床,晚上支在顾长熙的病房外面,只有这样,我晚上才能稍微睡着一会儿。
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梦。
全是梦。
梦到我不想醒来,不想面对这个现实。
可当我起来,看到还在ICU里顾长熙,我的心又变得坚如磐石,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能给自己力量,给他力量。
我无数次想如果当时没有回去,如果当时我没有开车,如果当时他没有坐在副驾,如果当时没有那个货车,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或者就没有这么糟糕……
我躺在床上想,吃饭时候想,刷牙时候想,甚至有次洗手对着镜子也自言自语起来。
我好像入了魔。
可是没有如果。
一切都是既定,没有如果。
一天,一个60来岁的男人找到了我。
他看上去很慈爱,但是带了点不怒自威,那是常年身居高位才能有的状态。
他说他姓顾,我一下就明白了。
他是顾长熙的父亲。
那个时候我站在顾长熙的病房外。
我们的谈话很短。
“你身体好点了吗?”他问我。
“我没有什么大碍,好得差不多了。”
“我知道你们的事情。”他说。
“……”他说的很简短,我不确定他知道什么,知道多少。
“世事难料,不怪你。”他说。
我侧眼看了眼他,忽然问道:“他会不会醒不过来了?”
他的表情有差一刹那的变化,但是很快他就说,带着很笃定的语气:“不会。”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顾长熙,他有时候的一些坚持和倔强,找到了血缘基因的源头。
“你还会来看他吗?”我又问。
“会。”他很慈爱地朝我笑了笑。
但是我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他。
☆、第40章
顾长熙在ICU的第14天,我收到了舅舅的越洋电话。
我很意外,难道舅舅也知道我车祸的事情了吗?可是接通后,我的心一片冰凉——
外婆病危。
我成长于一个单亲家庭,父亲很早就离开我,组建了新的家庭,并且有了一个男孩。上大学前,我和母亲,外婆生活在A市。大学考上了B市的建筑学,离开了家乡,大二时候,母亲过世,只剩下我和外婆相依为命。我还有一个舅舅,我很小时候他就出国了,现在定居在美国。母亲走后,他一直想把外婆接过去,因为虽然同在国内,但是我在B市念书,她在A市生活,我并不能很好的照顾她。但是她总是不放心,说什么也不去。等到我上了研究生,去了英国,她才好说歹说地去美国养老。可是她总说美国文化语言不通,她很孤独。我想等我安定下来了,把她接回国内来,可是岁月走的太仓促,我们都还没有准备好,时间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放下电话,我浑身颤动,瘫坐到椅子上。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说的就是我现在的情况吧。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说的也是我这样的情况吧。
一边是至爱,一边是至亲。
伤心和悲痛都只有一瞬间,我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扮演一个六神无主被生活打败的怨妇形象,焦虑和不安迅速占据了我情绪的巅峰,它们是时间的帮凶,催促着我要立刻做决定。
我没有告诉舅舅我现在的情况,他那么远,说了也无济于事,只会平添担心。
我去咨询了顾长熙的主治医生,告诉他我要离去一段时间。他挥挥手,告诉我,顾长熙现在的情况,除了医生和护士,非专业人士都无济于事,另外,院里领导有上面的指示安排,他们一定尽全力医治他,无需我多嘱咐和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