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情人_作者:北不静(48)

2018-03-19 北不静

  当时关霄带着叔伯南下去料理他的后事,林积留在金陵,可没过几天,关倦弓也出了事。按理说,曹尔明离开前后的那段日子其实十分灰暗,但林积一直都觉得那时候自己就像活在云上。

  关霄明明比她小,却一开头就像个情场老手。那天晚上在山上光脚走了大半夜,少不得着凉受寒,却不肯好好睡觉,每天早上都敲开她的门,也不进去,就在她困得一点一点的额头上轻轻吻一下,每天都比前一天多说一个鼻音浓重的“喜欢你”,第一天是“喜欢你”,第二天就是“喜欢你喜欢你”,第三天是“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那应该是一个漂亮的开始——如果曹尔明没死的话。

  ☆、呼吸的化石

  林积还记得曹尔明的死讯传来的那天晚上,隋南屏推着她要她去电话上跟曹祯戎表态“我愿意守寡”。林积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向有些不合时宜,因为她当时觉得那个字眼很滑稽,竟然就真的笑出了声。隋南屏在舞台上替杜丽娘祈求“良辰美景奈何天”,到了台下,竟然又变成了那个经天纬地的“奈何”。

  她这么一笑,隋南屏终于忍无可忍,当着关倦弓的面狠狠甩了她两巴掌,而关倦弓居然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别开了目光。林积很少觉得关倦弓严厉和有所图,现在不一样了。

  关倦弓其实是一个不会左右林积做任何决定的父亲,所以他的意见对林积而言确实很重要,哪怕是“守寡”这种荒谬的词汇。这件事若是放在八天之前,林积也许就服软了,但那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一座会发光的小山。

  林积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那么轻松过,转身就出了锋山府。外面雨幕飘摇,她记得清楚,是因为那时候的天气很奇怪,明明都快要过年了,竟然下了一场雨。

  林积的犹太朋友跟埃及女友去越南捞金了,临走时把一部车子给她保管,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刚刚发动引擎,车门又被大力拉开,关霄站在外面,像她一样满身是雨,伸手拿掌根抹了一把她脸上的雨水和泪,低声说:“阿七。”

  她不知道关霄是什么时候回的家,此时微一沉吟,用人们杂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关霄回头望了一眼,语速很快却也很笃定,“我来开。我开到哪里,你就跟我去哪里,行吗?”天幕是灰黑色,雨线灰白平行,满天满地都是这个年轻人泛红的、坚定的目光。

  开始的时候林积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关霄一路向前开,天渐渐黑了,雨还在下,前挡风玻璃上爬满水迹,山道上不大看得清路,车子也渐渐熄了火,关霄索性就停在高大的苦楝树林深处。

  暴雨打得枯黄的残叶像一片片跳动的弹靶,空气里都有某种隐秘交感于心的气味。他们一言不发,关霄低下头亲吻她。额头,眉心,薄薄的鼻梁,合上的眼睛,不用看都知道是笑,但睫毛湿润,明明一直在哭,全都是雨的冰凉。唇齿间是她的气味,他一直觉得阿七像一片酸酸的白月光,居然果然如此,鸡尾茶加柠檬片,不寒不凉不燥,但酸涩刺口,让他慌慌张张。

  林积被吻得呼吸壅塞,不知何时将两手的手腕合在了他颈后,把头埋进少年结实滚烫的肩窝,又不知何时被褪下了湿冷的衣衫,雪白的长腿并拢遮住胸口,却露出另一处隐秘。那时关霄全没注意到她腰身上交错的伤疤,只觉得通身热血都沸腾冒泡,几乎想立即躬身朝拜那柔嫩的腿。根,却听她很小声地问:“会疼吗?”

  关霄眨了眨眼睛,觉得林积这种茫然的表情就像是安装在他喉咙上的开关,也可能是北欧神话里的春之女神Freya,在别人那里披铠执矛,在他这里只管司掌春江月明。等到林积又问了一遍,他慢慢又拿她的衬衫遮住她,终究连碰一碰都不舍得,只敢再亲了亲她的嘴唇,把那些轻浮的话按回肚子里,“……会。那就不要了。”

  摄山别墅里的用人被关霄三言两语说得笑呵呵地回了家,但那时天已经冷了,他们坐了好一会才觉得不该把人全都赶走,因为屋里的火炉越烧越苟延残喘,林积手又很笨,切个姜都能切破手,只好站在一边吮着手指看关霄切姜煮汤。

  其实关霄也是粗枝大叶,不过他从小玩枪玩刀,切个姜丝不在话下,虽然心里很烦这样的活计,但她在一边看着,他就认认真真地一刀刀切了下去,没想到林积突然没头没脑地蹦出来一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