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手青_作者:funny2333(23)

2019-03-11 funny2333

  沸腾的月光趁虚而入,几乎是迎面浇在了我的发上,那简直像一锅倒覆的热粥,我惨叫一声,用两手抱住了头。但这显然是个错得离谱的决定。我裸露的十指,疼得钻心剜骨,简直可以徒手在墙上扒拉出十个血淋淋的惨字。当人太惨了,真的,有血有肉有欲有情,还有过分清晰的反射弧,因此每一种痛苦都能有的放矢,如期而至。

  我怀疑他是求爱不成,试图杀人灭口,这下子还能借着月光,省下毁尸灭迹的力气。

  “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忍不住大哭道,“你跟我有仇?”

  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十指颤抖得不成样子,甚至连那张薄薄的床单都捡不起来。

  这就是小朋友的不靠谱之处,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奈何他就是我的飞来横祸。

  我还是得自救,在我被彻底煲成蘑菇汤前。

  我一弓身,夺门而出,在过道狭长而棱角分明的黑暗里,一头撞进了隔壁的病房里。

  培养皿睡得很不安心,双眉紧皱,我的身体正在急剧缩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像一枚投梭那样钻进了他的被窝里,砰的一声,在一团温吞可靠的黑暗里,化作了一朵蘑菇。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昏死过去了。

  睡梦中似乎有人剥开了我身上的被子,我白花花的菌柄,和四仰八叉的睡相,再一次大白于天下。

  我冷得哆嗦了一下,泪汪汪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培养皿若有所思的视线。

  他在看我,和我脑袋上的一排牙印。

  然后冷笑了一声。

  我一定要拿小本本记下来。

  某年某月某日,他对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捆绑play。

  他用医用输液贴,把我黏在了他的手背上。他的皮肤炽烫无比,那鼓起的淡青色静脉还在急促地震颤着,甚至让我错觉我是依附在他心房之上。

  然后带着我,大摇大摆地推开门,前去拜访他的隔壁邻居。

  没有人。

  傻逼弟弟昨晚又发病了,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挣脱磁扣约束带的桎梏的,总之是有如神助地徒手拆下了窗边的老式插销,用那枚薄脆的锈铁片,划开了自己的手臂。

  桡动脉,旋前圆肌,桡侧腕屈肌,掌长肌,都被切割得像烂熟爆裂的西瓜瓤,我对人体构造知之甚少,单听护士的只言片语,只能脑补出一份血淋淋的鲜切果盘。

  总之那些热气腾腾的西瓜汁从他身体里泉涌而出,把他冲进了急救室里。

  现在还没出来。

  傻逼弟弟在惹人伤心一道,别有所长,夏小姐这阵子真是憔悴非常,好在面目柔美,还不至于瘦得脱相。

  她十指交错,支着额头,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长发凌乱,简直是肉眼可见的疲惫,培养皿这人毫无察言观色的意识,还走过去同她打了个招呼。

  “小煊,”他毫不客气道,“你弟弟废了。”

  上来就开大。

  “姐夫对他很失望,上次把他送到军队里,已经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培养皿道,“作为舅舅,我好心提点你一句,别为了一个疯子,把自己也赔上了。”

  话里话外都是隔岸观火的意味,说得好像他自己不是个医保认证的精神病患似的。

  “我家的事,还不至于让个外人来插手。”

  培养皿笑了:“这么见外?当初小煜可是好得跟我穿一条裤子。”

  “那你恐怕只能跟我穿一条裙子。”夏小姐不冷不热道。

  他难得吃瘪,我差点偷偷笑出声。

  夏小姐非常不见外地为他叫来了两个高大的男护士,看着他吃药。

  我觉着他家这精神疾病,大概是传男不传女,否则夏小姐不至于如此观之可亲。

  夏小姐还有心思呛他几句,兹可证明躺在里头的傻逼弟弟不光头铁,而且命硬。

  足见他一心求死,奈何学艺不精。

  除了把自己切得汁水四溅以外,并没有如愿死在柳暗花明之中。

  就是有一段时间不能玩摄影了,不知道还按不按得动快门。

  我记得他会一点。

  我有点心虚,生怕医生发现他被我毒坏了脑子。

  培养皿跟老大爷呷盖碗茶似的,拿着塑料药杯喝了一口,喉结滚动。

  这药里大概有什么安神镇定的成分,以他丰富的滥用药物经验来看,简直不值一提,他喝得太急了,没溶解的白色药末顺着唇角,淌到了手背上,我正仰着头看他呢,哪里晓得又是飞来横祸,直接被兜头浇成了落汤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