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手青_作者:funny2333(38)

2019-03-11 funny2333

  “不行,飙哥还没醒,别自作主张。”

  “去他妈的,咽不下这口气。”

  “这事儿是他自己贪色吃的大亏,不好说……”

  他们自己吵起来了,还能听到拳头砸卷帘门的巨响。

  我听得心惊肉跳,总疑心他们把我掳来,就是为了剁我的菌丝,还要用竹签子穿了我去烧烤。

  我找了个大箱子躲在后头,旋即在箱底抹到了一手的火药残渣,看样子还是个空置的军火库。

  他们的争论持续了很长时间,我的命运几经转折,不时有曝尸荒野之虞。我战战兢兢,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欠的高利贷。

  我真的想不起来。

  我好像始终在一场场无妄之灾里辗转。

  我的大脑已经难以负荷这样的高频率运转了,一想事情,后脑就隐隐作痛。我开始不可避免地犯困,眼皮越来越沉。

  ——哐当!

  我悚然一惊。

  卷帘门升起来了。

  浩浩荡荡的白光泼眼而来,我用手指蒙着眼睛,剧烈的酸痛之中,生理泪水都流到了腮边。

  看来是刽子手要发令了,打算让我当个糊涂鬼。

  “躲在这儿了,把他拎出来。”有人瓮声瓮气道。

  我的手指被扯开了,只能被迫直面炽烈的白炽灯光,和一张张晃动的脸。一水的黑衣壮汉,膀大腰圆,跟熊瞎子似的。

  他们说,我把他们的大哥毒倒了。

  差点毒进鬼门关,现在还没醒,我欠了的半截人命债,得按他们道上的规矩还。

  看在法治社会的份上,那套三刀六洞的规矩就不用来招待我了,我只有一条路可选。

  以牙还牙。

  血债血偿。

  我的面前放了一碗汤,被煮得焦糊了,上头漂着一层剁碎了的蘑菇,姹紫嫣红的,仿佛月饼里嵌的青红丝。

  谁也不知道这碗化尸水有几分毒。

  反正是一把杂七杂八的蘑菇。

  我会被关在这地方,每天三顿蘑菇汤,直到那债主醒来的那天。也许他双喜临门,捡回一条命,还能喜提我腐烂的尸体。

  我看着那碗蘑菇汤,悲从中来,吐得一塌糊涂。

  债主的打手兄弟们大概是全了忠义之心,心满意足,鱼贯而出。最后那个身材最彪悍,足有一米九,负责遥控自动门。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

  卷帘门降下的瞬间,缝隙里被推进了一支东西,滚落在我的脚边。我都以为他要给我投毒了,直到闻到一股熟悉的淡淡甜味。

  现在我的面前有两样东西了。

  一碗剧毒的蘑菇汤,一管装着葡萄糖的注射器。

  天无绝人之路。

  可惜我走不动了,也不想爬。

  我饿得肚子疼,仿佛有把钢勺在刮我脆弱的胃壁。

  我用拳头抵着胃,忍痛呼吸了一会儿,把自己揉成了一小团。

  卷帘门开了几次,有人进来端走了那碗冷透的蘑菇汤,换上了一碗新的。

  不喝隔夜汤,看起来还挺养生的。

  热气腾腾的尸臭味各不相同,我依稀分辨出了几十种蘑菇的碎尸,那些血肉模糊的子实体并不难认,就像人类从尸骸里摸出几片女性同类的美甲,或者几根精心染烫的卷发,除却毛骨悚然之外,我毫无品尝的欲望。

  我如愿以偿地被饿晕了。

  饥饿的后遗症比我想象的更大,我眼前一阵阵发黑,伴随着强烈的反胃感。我都怀疑自己沦落为了反刍动物,连胃袋都在痉挛。

  我抓住了那支滚落在一边的注射器。

  那支装了葡萄糖的注射器被我摸得都是汗,滑溜溜的。

  我的手指在活塞柄上发抖,连针筒里的空气都被断断续续地排空了,然而我根本找不准自己的血管。

  我像个神志昏聩的瘾君子那样,咬着牙,把胳膊在膝上,用针尖去试探手背上的静脉,扎出了几个乱七八糟的出血点。

  血跟红珊瑚珠似的,细细地冒出来。

  我有点晕,连注射器都吓掉了,抱着胳膊发抖。

  卷帘门又开了,大概是到了换蘑菇汤的时候。

  这次来的人没有转头就走,而是半蹲在了我的身边。他投下的阴影特别庞大,像个陨石坑那样横亘在我和他之间。

  又是那个一米九的大块头打手,西装上系了件不伦不类的围裙,绑带在他滚圆健硕的肱二头肌上扎出了两个蝴蝶结,很有点护工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