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荣秋_作者:不轻微(24)

2019-12-12 不轻微

  旁人或许能够看到他用3+2篇文章为他的学位论文铺路,却很难能够知道他在写作时候的状态。

  而所有的这些,晏西槐一清二楚。

  他曾经整夜整夜地拒绝入睡,用咖啡和功能饮料保证自己的清醒,用糖保证大脑能够正常运转,坐在书桌前、或是落地窗边的地毯上,查找文献、或是收发邮件。

  他在这个时候很难让自己去留意周边的情况、事件,包括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变得少言、消瘦,免疫力下降让他变得多病、体弱,停滞的进度和不自信让他变得敏感、焦躁,这是他一生中状态最差的一段时期,而就是在这段时期,晏西槐住进他的公寓,并且在这之后的四十三个月里,始终陪在他的身边。

  陈荣秋不肯睡觉,晏西槐就陪着他,一天、两天……十天,等到他终于意识到这不对,终于望向晏西槐,对他说“我们睡觉吧,好吗”的时候,晏西槐将他搂进怀里,轻轻遮住了他的眼睛,将吻落在他的后颈,用自己的怀抱为他构建了一个暂时不必面对前方狂风巨浪的避风港。

  而这个时候,音箱里传来的舒缓旋律,来自于一首刚发行不久的新曲,它的名字叫《For All We Know》。

  陈荣秋曾经形容晏西槐是他的苍鹰,载着千钧一发的他飞向顶峰;也是他手中永不熄灭的一盏明灯,永远让他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同时照亮前行、或者回家的路。

  而听见这话的晏西槐只会把他捉到身前吻他,似笑非笑地说他:“还是一个小朋友。”

  陈荣秋并不反驳,而是笑意盈盈地直视着他的双眼,用英文轻声说:“是的,我的教授。”

  但如今,苍鹰离开了他的身边,飞向更广阔的天空;明灯选择了留在原地,照亮另一片方寸。

  而他弄丢了他的教授。

  陈荣秋放下毛巾,打开钱包,从夹层里抽出了那张他在心底描摹过多次的卡片。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For All We Know》。

  晏西槐在那之后,每当陪着他入睡时,都会让这首曲子融入夜晚静谧的背景中,用乐声帮助他形成身体记忆。

  这确实是有效的,效果甚至明显到,昨晚旋律刚刚响起的时候,他的大脑还没能够辨认,身体就已经自动反应,为他做好沉入睡眠的准备。

  但从前每个伴随着旋律入睡后醒来的清晨,身边总会有那个人。而现在他只能抽出这张往日不被他允许出现的卡片,默默回忆着他们上一次见面的场景,结果也是不欢而散。

  他觉得他此时有一点想念晏西槐了。

  然而现实并不允许他过度沉湎于思念,临近七点,他收拾好出门,却听见隔壁房间的动静,陈荣秋转眼去看,就见陈巍正拉开房门。

  “哥?”他愣了一下,说,“原来你在家,悦然呢?”

  “昨晚就溜去医院了。”陈巍点点头,问他睡得怎么样。

  “谢谢大哥了。”陈荣秋懒洋洋地踱到陈巍身边,和他一起下楼,说,“悦然准备的眼罩挺不错,让我睡了个好觉。”

  陈巍就没理他,自己去厨房端了早餐,才皱着眉看陈荣秋端了杯豆浆,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喝。

  “吃点东西。”陈巍说。

  陈荣秋就笑他真是外面人口中说的货真价实的老干部,惹得陈巍又摆出一张臭脸,等到到了医院见到陈悦然,脸上表情就越发严肃。

  陈悦然完全不在状态,拿眼神去瞟他小叔,倒也不是特别担心。陈巍日常最多的表情就是板着脸看人,成天不高兴,陈荣秋从小看到大,早已经能够无视他哥的表情还笑嘻嘻地开上几个玩笑。在这个方面,陈悦然某种程度上陈荣秋能够产生一些共鸣。

  于是陈荣秋拍了拍陈悦然的肩膀,又谢了他昨晚的眼罩,这才进去看老爷子。

  过去一夜,老爷子体温降低了一些,却依然在发烧,并且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陈荣秋听医护说了情况,点头表示了解,而后走到床边,轻轻握了握老人正在输液的手。

  老爷子身边不需要家属的长时间陪护,因为有更为专业的人员处理一切状况;而陈荣秋无论迟到或者早退,总要去单位点个卯,处理好属于他的事情,因此整日陪在老爷子身边对他来说并不现实,整个陈家如今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还在假期当中紧急回国的陈悦然。

  但陈悦然面前也有即将来临的开学日。

  好在老爷子在高烧昏迷三天之后把温度成功降了下去,让众人小小松了一口气,进入八月中旬时,他甚至能够时常睁开眼睛,即便说不出话来,也能让人明白他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