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墨如金_作者:孤山一梦(63)

2018-03-08 孤山一梦

  她一步一步走到西鹜的车前,低头从包里摸出了车钥匙,脑袋一偏,身后海藻一般的头发柔顺地倾斜到胸前,似乎芬芳一片。

  这个女人就站在车外,如此近距离,若不是奔驰的车玻璃从外而看很难看清里面的事物,要不然这个女人肯定能发现坐在车里一直紧紧盯着她的西鹜,亦或是车座后的尸体。

  女人拿出车钥匙一按,紧挨着西鹜车子旁边的一辆mini就亮了起来。女人一踩脚就脱掉了脚上的高跟鞋,从后座上摸出平底鞋套进去,脸上才露出轻松的神情,一弯腰,爬进车内,车子一点一点倒车,动作很是笨拙。车子开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女人扭着屁股爬下来,探头探脑地看着车屁股和旁边车子的距离,柳眉高耸,嘴唇微嘟,看着口型,似是骂了两个字“我擦”,然后又重新爬回驾驶座上,慢慢地再倒了一会儿车,才像笨拙的蜗牛一样驾着mini离去,停车场响起“扑通扑通”撞到窨井盖的声音,这女人才驾着mini完完全全离开了停车场。

  这是西鹜和阿K第一次见面。这时候,西鹜还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却奇怪的记住了这个女人的样貌。

  而见到她的第一面,是西家老大第一次决心将自己的家族从黑洗白。

  【28】

  西鹜整个人笼罩在驾驶座上,真皮的座椅包裹着他,全开的车窗户飘出一圈一圈的烟雾。西鹜很少抽烟,一旦抽起烟来会一下子抽完整整一包。他把半截烟弹掉,又点了一根,深吸一口,含在嘴里,尼古丁的味道很淡,在嘴里一层一层过滤开来,他张嘴慢慢地吐出来,抬头去看公寓的窗户。

  8楼3室,阿K的精装小公寓,漆黑一片,未点灯。两给小时前,她还在他的别墅里,衣衫半褪;一个小时前,他在她的公司里,机关算尽;半个小时前,她从他的车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进了她的公寓,未道再见;十分钟前,他用半包烟,换一年前初见她的回忆。

  西鹜把手肘搁在车窗上,看着阿K的窗户未有一点光亮,他不想离去,觉得自己守在这公寓楼下也好,起码值得安慰的是,他和她在如此近距离的地段之上。

  有人叫他西老大,有人叫他西老板,他做事儿盘盘算计,只要他愿意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日子终究会过腻味。知道腻味是什么吗?就像一年前的停车场,那么两具血腥成臭的尸体横在左右,封闭的车厢,却在她徐徐走来之际,恍若观世音用柳叶滴下来的净化水滴。

  走这个道路的人都会信宗教。西家的人历来信佛,更祭关二爷,但西鹜,在一年前初见阿K之时,在满身血腥中,却觉得自己忽然远离了这一切。

  很多时候,就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个人几眼,便注定酝酿成一段延续的缘。若第一次的遇见是个开篇,那第二次的遇见何止是一段伏笔?

  西鹜犹记得那个场景。

  H市的歌剧院,像一块正方形的立体白色奶油蛋糕,总共两层建筑,占地一千平方米,大气恢弘。现在座位全满,仅为俄罗斯皇家交响乐队来这里的一场演出。

  西鹜的位置在VIP贵宾包厢,位于舞台对面正中心的半开放性小包间内,只有一个座位,真皮沙发,靠椅。视线极佳,独揽全舞台,全方位环绕立体音响,这待遇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那些金发碧眼,五官极挺的人在舞台上弹的,敲的挥汗如雨,西鹜没这种雅兴听这种东西。在他耳朵里,这些双簧管,大提琴,木管也不过是能发声的东西,今天他选这个位置,来听这个交响乐演出也无非要应付一些人。

  人?什么人?

  那些借着交响乐来掩人耳目,掩自己行径的人。

  西鹜的后脑勺靠在座椅的厚垫上,手指按着把手,随着交响乐的节奏一点一点的,忽然旁边的包间门就响了起来,明显就是隔壁包间敲过来的。

  “叩叩叩”“叩叩叩”

  三扣一顿。

  西鹜眯了眯眼睛,向后一仰,左手按住座椅扶手下的小把柄往前一台,旁边的隔板就像滑门一样滑了开来,瞬间就把两个独立的贵宾包厢给打通了开来。旁边坐着个男人,啤酒肚,身高不高,剔着短寸头,带着副眼镜,灰扑扑的夹克,里面是款式极老的衬衫,洗得都已经发黄,衬衫外套着一件普蓝色的毛衣背心,手上带着一块表,看不出是什么牌子,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VIP包厢内,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中,太不着调。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男人,却是让西鹜打了八分精神来应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