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听吗?”那个男人并未看西鹜,嘴角有皱纹耷拉下来,手指随着节奏敲在大腿上,眼镜反光,看不清神色。至始至终都给西鹜一个侧脸,仿佛那声“好听吗”不是在对西鹜说。
西鹜侧过头看他,难得他会如此主动地看一个人,声音模糊在交响乐之下:“听不懂。”
西家老大说话向来实诚。
这男人笑了一下,缓缓道来,语气很是平静:“听不懂没关系,慢慢听,慢慢学,总会悟出一些东西来的。你年轻,悟性高,学东西快,但阅历浅,心思轻浮。我们正好跟你们相反,年纪大,记性差,但阅历就在这儿。”
西鹜闻言,合着双眼,面无表情,此时的大提琴手正在疯狂的弹弦。
西鹜侧脸,深刻的眼没有温度,“我在这块没心思。”
男人顿默一会儿,偏了偏头,似乎笑了一下,笑容怪异,不知其味,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脸,方方正正的脸型,眉毛长了一个角,像寿眉,笑起来挺慈眉善目,如若不是挤着的眼角很是冰冷:“交响这东西玩得好,可是个高雅趣的东西。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好这口,大势所趋。你啊,若是有一天跟我们这拨老人来喝个茶,聊个天,我们谈得这些交响乐,曲儿的啊,你一点儿也不知,这茶喝得也索然无味了。”
西鹜最不喜这种说话腔调,依着他的性子,索性也直接开了门,见了山:“前些天去算命,摇的签是下下,劝解我心不要太高。所以交响这高趣味的东西实在力不从心。”
男人久久未说话,舞台上的俄罗斯皇家乐队正在演奏国家公园的交响篇章,第三回 合,原始的节奏仿佛将人带进了山谷,阵阵回声,荡气回肠,似是有新的景点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男人这才道出一句:“听出来没有,这声调,山谷的路会很不顺啊……”
他的尾音拖得很重,还带着浓烈的鼻音,听着很阴森。
西鹜多少有些恼,他最不屑被缚住手脚,直了直身子,将腰腹的西装扣子扣紧:“江山易打,守住亦难,最近风平浪静,难免不保证是雷雨前夕。观天象这玩意儿,你阅历深,比我懂。关二爷摆久了,反倒想省点火折子,摆点弥勒佛观世音什么的。”
两人都是聪明人,话到了这个份上,也没说下去的必要。
男人转过头,手指又随着交响乐点了两下,才缓缓地站起身,未看西鹜,依旧是半张隐在黑暗下的脸:“你爷爷那辈都是爱着交响乐的人,跟我向来有些交际,有好的演出我自会分他一个席位,没想到到你小子这儿却是不好这口了。没关系,你小子年轻,不多经历一点东西是看不透的。”说完顾自转身,“还有事儿,那我先走了。这俄罗斯来的人着实难得,你坐着欣赏欣赏,滋味滋味也是好的。”说完弯腰落下座椅扶手下的把柄,隔板一响,重新合上,又变成了两个独立的VIP贵宾包厢。
西鹜眯着眼睛,将实现放到硕大的舞台上,听着隔壁的包厢关门声,那个男人必会在几个人的保护下护送着离开。
其实他的脸不会有太多人认得,但他的名字必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最近就有一首赞扬他的歌曲儿出现。政坛里的人儿给了这个男人一个公认的冠名词儿——清官。
专制的制度下,总有些人束着大旗而来。他们左手是廉明,右手是抽取。这在政坛上以清为名的男人说:“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好这口东西,大势所趋。”
西鹜的眉毛皱了一下,显示了他此时的烦躁。估算了一下男人离开的时间,一前一后是想避免落入有心人的眼。时间差不多了,西鹜这才打算起身离开。可刚站起身就瞧见下面的观众席上有个宝蓝色连体毛衣裙的姑娘在那儿摇头晃脑。
每当西鹜回忆起这个场景都会觉得很奇怪,明明是密密麻麻的观众席,为何他会在即将离去的片刻捕捉到这个女人的身影。一抹宝蓝色衬得她的皮肤更是白皙,小小的瓜子脸蛋随着交响乐的节奏而一点一点的,手指也在打着节奏,在一群正襟危坐的观众之中,这个女人显得太过清灵。
看,两次遇见,他都这么轻易并且牢牢地捕捉到了她。
两次的遇见,这抹身影都能瞬间净化他的浮躁。
西鹜她又看了几眼才转身出了包厢。
脚步踏着地面,还能感受到交响乐的声音在地板上撞出的微颤,微颤在脚底,又是什么颤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