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长的镜腿隐在耳边的发梢下,镜片后深邃的双眼也在打量着他。
“罗总,幸会。”
那人推了推眼镜,露出礼貌的微笑。
罗启川却没那么客气,他靠在沙发背上,抱着手臂,食指不耐烦地上下敲着:“许氏集团的新任掌舵人,许逸舟,这半个月我可是没少听你的大名。”
不但出现在新闻里,在手下的回报中,还在夜半的床上。
最近阮宁有时候会含混不清地说梦话。
也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手紧紧抓着枕头边,蹙眉含泪低低地念着“逸舟”。
半个多月前就有手下报告说许氏集团那边在明里暗里地调查他们。
起。九吧儿六叁八龄叁无·初还只是调查,后来开始插手搅和罗启川这边的生意。
不过那些骚扰都是些小打小闹,也没有到罗启川必须亲自出手的地步。
然而今天接到手下的电话说一笔非常重要的单子被许氏截了,并且那边表示老板想要亲自和他们老大谈一谈。
于是这才有了两人剑拔弩张相对而坐的情形。
“说吧,你想要什么?”罗启川没有多说废话,开门见山。
他能猜到许逸舟是为何而来,许逸舟能查他,他自然也能查许逸舟。
“阮宁,”许逸舟也没绕弯子,“我要带宁宁回去。”
罗启川并不惊讶许逸舟知道阮宁在自己这里。
前些年找不到阮宁的任何踪迹,是因为那些人藏得严实,现在人被抢了,他们巴不得让许逸舟来找罗启川麻烦。
他冷哼一声:“回去?你是他什么人?”许逸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我只要他。
生意上的事都好说,我查到的一些事情都可以当作不知道,甚至可以帮助你处理掉麻烦,当然,如果你还想要别的什么报酬都可以。”
“你把他当什么了,商品?还能谈价钱?”罗启川的声音里带着怒意。
许逸舟对罗启川的反应有点惊讶,但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
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些危险的意味对上罗启川的双眼:“他对我来说是无价的,但杀人犯法,我只能用这种方式。”
“我要是说不呢。”
罗启川不为所动。
许逸舟将一个文件袋放到茶几上,指尖点了两下:“我奉劝罗总先看看再做决定。”
罗启川瞟了一眼那个文件袋,没有去碰:“呵,你就不怕有来无回?”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许逸舟。
许逸舟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四平八稳地说:“如果我死在这里,罗总也难走出这间屋子。”
他甚至抬了抬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而且已经有了他的消息,就算我不在了,他也不会继续沉在泥沼里。
星星总该回到天上继续闪耀的。”
罗启川嘴角抽了抽,低骂一句:“操。”
他收起了枪。
“跟我来。”
阮宁夜半的呢喃和泪水里满满都是他对许逸舟的依恋。
罗启川很清楚的知道,阮宁虽然看起来在慢慢好转,但是问题远远没有得到解决。
万一许逸舟能够成为良药呢。
阮宁眼中绽开的光彩证实了这个“万一”。
然而那光彩转瞬即逝。
许逸舟刚向前走了两步,阮宁猛地收回自己不由自主伸出去的手,拉起被子,整个人拼命往床头与床垫的夹角里缩:“不要过来,离我远一点……我、我脏……”阮宁的声音很小,但房间里的人都清楚地听到了。
许逸舟脚步顿了一下,阮宁的话像是根带毒的箭穿过他的心脏,留下两个狰狞的血窟窿。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一把抱住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的阮宁,无论他怎么挣扎也没有松开手。
“宁宁,对不起,我来晚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把你弄丢了。”
“对不起宁宁。”
……阮宁在他无尽的道歉声中动作渐渐小下去。
“宁宁,你理理我好不好。”
“宁宁,你不要我了吗?” 阮宁慢慢从被子里抬起头,对上许逸舟发红的双眼。
他愣愣地看了那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许久,终于放声痛哭。
“逸舟你怎么才来啊!呜哇啊啊啊啊啊啊……”这么多年的委屈终于顺着泪水涌出来,无法言说的苦痛化成哭声冲出肺腑。
他紧紧回抱住许逸舟,脸贴在他怀里,鼻涕眼泪全数蹭在了他的西装外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