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ndle进入待机广告页面,俞斐从眼角察觉墨屏闪动,这才把目光从窗外疾走流逝的风景里收回来。
车厢扰攘,座旁褚臣戴着眼罩睡意沉沉,俞斐看他不住点头,伸手让他枕上自己肩膀。
天边一线红霞溺于黑夜,最终被拖拽进深渊。
每一份温柔其实都有所图,俞斐并非习惯给予不求获取,他有所求。
褚臣这个男人意志坚定理智清醒,优秀到张扬,而俞斐一生过得温和从未张扬。人总是冀盼着自己不曾有的东西,追随他是因趋光本性。
还藏了几分驯服野兽的满足,这么优秀的男人,只为他伏低温驯。
而这份欢愉极为隐秘,深埋六尺之下,不敢直视,逃避不及。
第10章
梧桐叶落,秋风卷着云絮。
十一月时俞斐和褚臣收到了梅远的喜帖,桃色信纸里还附了一张便签,俞斐读完直感叹:“世间缘分,妙不可言。”
荀或搭着他的肩膀也把便签看完了,疑惑道:“小鱼,请你弹琴我理解,毕竟你演奏级,但什么叫是因为你才在一起啊?”
“因为,”俞斐道,“这姐姐我曾追过的。”
弹了一曲月光就告吹,梅姐姐闻曲思故人,又打开了那个八音盒,发条停下转动时她已泪流满面,终于发了短信问他最近可还好。
他也早到了适婚年龄,梅远只是想求个彻底了断而已,等着一来一回他会透露出结婚迹象。
可他没有。他说:好久不见。
意思是,能见个面吗。
年少的爱情因何消亡,细究起来总是糊涂账。
过个十年八年,却又都不能遗忘。
连手机号码也不曾换过。
周末俞斐去试礼服,格挣挣的白西装往身上一套,婚庆公司的小姐姐给他理领口,理着理着脸就红了。
梅远打趣道:“小鱼,我后悔请你来了,你一定会把我新郎的风头抢光的。”
“抢风头做什么,”俞斐假装苦着脸,“你这个新娘我又抢不走。”
未婚夫笑道:“新娘当然抢不走了,不过伴娘可以,随你挑。”
梅远挨在她爱人身侧,失而复得的爱情使她年轻了不止十岁,笑时捂着嘴,两道眉眼弯若月牙,群星环绕。
“小鱼去抢伴娘?我看——”
她一睨默然不语的褚臣:“是伴娘来抢小鱼才对。”
俞斐的这套西装不合身,袖口略长。
去更衣室换了一套,出来后梅远和她爱人似乎已商量好了什么,褚臣朝俞斐投来犹豫不决的目光,俞斐问怎么了。
“给小猪也租一套,”梅远说,“我们想请小猪做主持。”
“行啊梅姐,你这还买一送一啊!”
“那当然了,送上门的帅哥不要白不要。”
“这回可真得担心风头被抢光了,”俞斐笑着抬了抬小臂上挂着的西服,“猪过来,你身型大我一号,穿这套正好。”
褚臣系纽扣习惯从下而上,扣子不会对偏。
更衣室一束白光明晃晃地打在他身前,结实的腹肌因着莫名的紧张而绷起来,蓄着强大的男性之势,又一寸一寸被系扣遮住。
俞斐刚刚穿过这件衬衫,体温还留在衣间,温热的肉体。
行吧,褚臣想,继腿和手之后,连俞斐穿过的衣服都能让自己发情了。
这过甚的雄性荷尔蒙在体内相互作用,男人真的不可以单身太久,至少他不可以。旅行回来后他其实还梦见过一次俞斐,那次他连上身都裸着了,胸前两点挺立是粉……
够了。
他可是小鱼。
只是压抑太久,梦已不由意志控制,现实要回归理智。
两人身着同款白西装并肩站立,镜子容不下同框,但想也知效果极好。
梅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走了几趟来回,轻笑着抚掌:“简直——天造地设。”
试完衣服她请中饭,褚臣周六日下午都有球队训练,未婚夫先开车送他回Z大。
俞斐用筷子尖挑着照烧鲭鱼,玩笑说梅姐你老公心可真大,把老婆丢给她曾经的追求者。梅远笑了笑没说话,等俞斐咽下鱼肉后才道:“其实你清楚的。”
俞斐不明所以。
“小鱼,你对我确实有好感,但那只是晚辈对长辈的尊敬,绝对不是爱情,连喜欢都算不上。你是个明白人,一直都很清楚。”
“梅姐你说错了吧,我这就开始不清楚了。我暑假就说了啊,我觉得你成熟、稳重、独立……”
“全都和小猪反着来。”
俞斐登时怔住了,一对筷子斜斜插立碗口。他直觉梅远将要揭露一些他不愿面对的真相,像第一次解剖课上他想望着教授不要划开那完好的皮肤,尽管灵魂已然离开这具冰冷躯体,一层布着青斑的苍白皮肤下是一片溃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