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困难症_作者:一碗月光(112)

陶令一怔,忽然就想起当时随手写下的句子,笑了半天,轻轻摸着他耳垂问:“你现在很不安?”

闻清映小声说:“明天是我妈的生日。”

陶令心道果然,抱紧他问:“你要去云家吗?”

闻清映想了一会儿:“等我们要走的时候吧。”

沉默着拥抱许久,他好像心里安稳了些,说:“先生,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陶令安抚道:“你说。”

闻清映吸了一口气:“我,我想把我妈,把我妈去世的事情跟你讲,然后……录下来。”

听到“去世”两个字,陶令的心已经疯狂地跳起来,脑子一下子没能跟着转,他有点愣地问:“录下来?”

“嗯,”闻清映说,“我怕我见到云南爸爸不知道怎么说,面对你会好说一点。”

陶令终于从恍神的状态里脱身,压着情绪说:“好。”

闻清映放开他,垂着眼:“我先去洗个澡。”

陶令怔怔地点点头。

等闻清映进了浴室,他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把刚才闻清映说的话回想了一遍,终于彻底确认,闻清映是真的要告诉他过去的事情。

窗户半开着,外面是个雨夜,夏天的风从远处悠悠来,扑到人脸上带了点凉爽湿气,还有花香——

窗台上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了一束鲜切花。

闻清映和陶令盘腿坐在床上,面对面,旁边放了手机,开着录音。

“没事,你慢慢说。”陶令叮嘱。

闻清映点点头,抬手牵着他,说:“明天是我妈的生日。”

陶令应了一声:“嗯。”

“我很小的时候,大概四五岁,我爸带我出去玩儿,但是把我丢在了陌生城市里,我在救助站待了一段时间,后来我妈找到我,把我带到了云家。”

说到这里闻清映停下来,沉默了很久,说:“先生,不行,我看到手机在录音就说不下去。”

陶令说:“那要不关了吧?到时候去见云家人,你说不出的时候我帮你说。”

闻清映揉了一把脸,没说话。

陶令伸手把两个人的手机都关掉,说:“现在就剩你跟我了。”

清风掀起窗帘,床头的小夜灯幽幽,闻清映靠到了床头,陶令跟着挪了一下,与他并肩半躺着。

陶令递了杯红酒过去,闻清映喝了一半。

放下杯子,他说:“我妈把我带到云家,云家很大,她嫁了人,而且已经有了个孩子,就是云南。”

“她后来嫁的人是个很有风度的男人,但是不怎么爱说话,也不笑。她让我叫爸爸,但是我已经不会喊爸了,就一直叫云叔。”

“云叔的女儿云心大我三岁,刚开始她对我特别好,但是她母舅家的人不喜欢我,云家宅子里的人也不喜欢我……久而久之,我也不怎么跟她一起玩儿。”

陶令捏着他的手,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闻清映笑笑,侧头看他一眼:“我妈心态不怎么好,前面有吆吆失败的婚姻,有从小就不太幸福的家庭,所以就算嫁给云叔了她还是不开心。这种不开心从来不在云家其他人面前表露,只在我面前表露。”

“你怪她吗?”陶令小声问。

闻清映笑:“不怪,我知道我对她来说不一样,她所有的坏情绪都只扔在我这里,说明我是特别的。”

陶令心头一紧:“你那时候几岁?从小就是这样?”

“嗯。”闻清映颇有些无所谓地应,“先生,我们中间就跳过吧,没什么好讲的。”

陶令强压着情绪,说:“行,你嗖一下长大,突然就上大学了。”

闻清映笑了一会儿,说:“我上大学的时候,声带上长了肿瘤,就去做手术,情况不算太轻,所以手术做完有半年时间不能说话,后来还引发了急性中耳炎。”

“大四那年刚刚开学,我回家,准备要去复查。”他说到这里停了停,忽然换了个话头。

“其实我长大之后隐隐就有感觉,我妈把感情寄托在云叔身上太多,但云叔并不是那么爱她,或者说不是太在意她,他很擅长冷暴力,多的我就不知道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她在云家做事很谨慎,一直过得挺痛苦。”

“我回家那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巧,我去花园里,正好听到云叔在跟人讲话。”

话音落下,闻清映的呼吸骤然变得极重,陶令察觉到他心绪不稳,慌忙在他手臂上摸了摸,又侧身吻他。

平复片刻,闻清映说:“是个女人。我听到他在跟那女人说我妈,口气很……陌生。”

中间的具体话语闻清映没说,陶令也没追问,只是安慰道:“没事,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