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想起《蓝宇》,里面陈捍东第二次见到蓝宇,就是那么个细雪纷纷的天气,硬朗的男人把围巾摘下来围到少年脖颈上,少年拥有一双鹿一样清澈的大眼睛。
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不知不觉就出了校门。这处校门出去是巷子,相比其他门冷清得多,陶令低着头看地面,走了几步却被一个人挡了道。
他心不在焉地往旁边一挪,谁知那人也跟着一挪。
陶令心说怎么这么烦,皱着眉抬头,一下子撞进一双清亮的眼睛里。
闻清映弯着嘴角,一对上他的视线就露出了小虎牙来。
眉头立时松开,陶令诧异到了极点,怔怔地看着闻清映。闻清映的笑容让他从坏情绪里抽身,几乎只用了一瞬。
他再次觉得自己果然是个俗人,当真俗不可耐。
因为他在心动,他觉得闻清映是驱开人间暗沉的那团火。
把心爱的人比作光亮,是哪个天才首先提出来的?
当下这一刻,陶令甘心做那个拾人牙慧的蠢材,去他妈的俗套,他就要把闻清映比作荣焰比作清辉比作希望,比作夸父永远追不上的太阳。
心里波涛汹涌,面上不露声色,这番悸动闻清映一无所觉。
两个人对站了片刻,眼前忽然有细碎的白色一闪而过,陶令抬头一看,愣住。
下雪了。
细雪纷纷,在提前亮起的路灯光下飘扬,像以前春天看过的风吹梨花屑,跟刚才他想到的电影场景重合。
这巧合太过令人震惊,陶令完全反应不过来,半晌,他放平了仰望的头,看向闻清映,神情还是懵的。
接住他的目光,闻清映笑笑,片刻,他忽然抬手解下自己的围巾,朝着陶令递过来。
陶令一愣,伸手要去挡,闻清映执着地支着手,眨了眨眼,好似在祈求。陶令只得放下手,任他把围巾给自己戴上。
闻清映穿了一件带帽的黑色羽绒服,理好了围巾,见陶令似乎是担心自己,他立即把拉链拉到了最顶端,连下巴都藏了进去,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
陶令也笑了,用口型说:“走吧。”
走到一家汤锅店门口,陶令拉住了闻清映的胳膊,指指店面。两个人随即进去落了座。
点好东西,陶令终于才想起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从哪个门出来?”
闻清映笑得很开心,回复:“我赌了一把。这学校我以前也来过,我觉得先生可能不想跟其他老师碰上,其他几个门都靠近停车场,而且出去比较好打车,除了这个门。”
陶令竖了一下大拇指。
两个人低着头互相发消息,就像一起吃饭但是各自玩手机的朋友,随处可见不稀奇,只是有时说到默契的地方,总忍不住要抬眼相视一笑。
座位在窗边,陶令侧头看外面。
雪没有要下大的意思,还像刚才那样优雅细碎地纷扬,隔着厚厚的玻璃,有一种置身于世界之外的错觉。
玻璃窗上映出闻清映的身影,他脱了外套,身着褐色的毛衣,毛衣不是宽松型的,因此显露了他流畅的臂膀线条,力量感蛰伏于上。
那侧脸轮廓完美,剪影分明是描摹过无数次的,此时看上去却有种陌生感,更让人想把视线永远地黏上去。
正看着,闻清映忽然也转头,两个人在玻璃上看彼此,目光因此相遇,各自笑笑,压着心颤不露痕迹地错开,去看雪景。
陶令几乎满足了,他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再无他求。
吃完饭在附近逛了逛,回酒店进房间,闻清映在前面朝里走,陶令站在玄关处,摸着围巾心叹一口气,最后还是解了下来。
洗完澡各自躺下,用手机商量第二天的行程,陶令说要去逛清华北大,闻清映却应了一句:“先生,可以不去吗?”
平时两个人在一起,只要陶令说做什么,闻清映从来不会说不,这还是他第一次拒绝陶令的提议。
陶令心觉可能是辍过学的原因,一边自责一边回复:“行,那找个园子逛逛?或者去八达岭?”
最后商量好了先去颐和园。
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陶令想,闻清映想去哪里都可以,不想去哪里也可以。
互相道了晚安,陶令闭眼想睡,翻来覆去却全是傍晚在雪中的场景,最后干脆侧了身睁着眼睛,在黑暗里看闻清映。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闻清映也醒着。
几分钟后,闻清映摸过手机发消息:“先生,睡不着吗?”
陶令:“是啊,你也睡不着?”
闻清映:“我能睡着,但是我不想睡。”
陶令:“嗯?”
闻清映:“为什么睡不着啊?”
陶令:“老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