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栈道_作者:串串草草(54)

梦里的到底是它还是生?

他头痛欲裂,把自己的脏裤子换下来扔进脚盆里。接下来的夜晚,他没再做什么奇怪的梦。第二天照旧是劳动,劳动,无尽的劳动,傍晚回到草棚里,装着脏衣服的脚盆已经被拿走了,里面装着的是洗好的干净衣服。蒋令青整理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东西,丢下手上的汗衫向河边跑去。

生坐在河岸上,手里搓洗着一小块布料。蒋令青认出来那是沾了自己男性体液的内裤,一股无名的火焰在他体内燃起来,兼具着欲望和愤怒。生的手指触碰过了他的私密,来回地划过那片与自己性器接触的布料,这个认知令他的大脑混沌起来。

蒋令青冲过去,将生推倒在水中。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瞳仁里显示出一种狂热的眼神。生挣扎起来,如同落了水的猫类,呼喊着小蒋老师。最终一泼水花溅到了蒋令青脸上,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放开了生,阴沉着脸坐在了河岸边。他是妓女的儿子,不是水中的人鱼。生没有说话,揉了揉手腕,想到蒋令青旁边去,却又害怕自己惹他讨厌,只敢保持着距离坐下。蒋令青开口同他说话:

“你很怕水?”

“对。村里人说妓女该浸猪笼,但是他们没法真的将我妈扔到水里去。不过小孩是可以戏弄小孩的,我有不好的回忆,所以一点水都不会。”

蒋令青没接话,生只好拿起没洗完的衣服继续对付。直到天色暗下来了,生总算把一大盆衣物处理完,准备回去了,蒋令青才突然吐出一句话:“别那么作践自己。”他又像是避嫌什么一样,说完以后大步大步地往山坡上的草棚走了过去。

生抱着一盆满满的衣服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接着急急地追着蒋令青跑上去。

“小蒋老师,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出去,而且你不用给我一点好处。”

第28章

蒋令青已经快一周没有见到生了。

白河谷连续下了好几天雨,河水涨了上来,满地都是蛙鸣,跳得他太阳穴突突。

放晴的那一天,队长提着一只厚实的信封,笑眯眯地登上门来:“蒋令青同志,你这回可立大功啦,等明儿的批斗大会一开,你可准备着收拾收拾东西回城吧!记得时间,十点钟村东头的大讲台啊!”他先是被

归城欣喜占据了大脑,大笑着拿过信封,傻傻地回到草棚里去。

他要回去了,他要离开这个偏僻边缘的山村了,他会回去继续念书,然后去丹麦留学,奔现自由与美的国度。

但蒋令青回过神来以后,才愕然地想起自己并没有做什么“立功”的事情。他拆开那个信封,里面有意见书,证件,还有一纸举报书。那上面的笔迹跟自己极其相似,举报内容是本村的生隐瞒黑五类成分,作风败坏,有同性恋流氓行为。

这儿只有一个人能模仿自己的笔迹,那就是照着他的字,摹着学的生。

蒋令青手里的信件掉在地上。他如同一台连续收到两次高强电流冲击的机器,马达被烧坏了运作不起来。青年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手忙脚乱地弯下腰把举报信捡起来,坐到椅子上,把纸张摊平展开又认认真真地来回看,妄图找出一点破绽。

然而那封信是五天前投出去的,正好是雨开始那一天。蒋令青比谁都知道,在这些重重审查与高压主宰下,就算有一丝后发现的蹊跷,但做出的权威决定都是难以撤回的。

他像被抽了脊柱骨一样倒在板床上,浑浑噩噩地浮沉在梦境与现实之间。有时候是生,有时候是它,最后那两个影子慢慢地重合在一起,放开了手里的笔,从桌子边站起来,向草棚外面走去,回到了河水里。

蒋令青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四处无人。他披上外套往村东头走,在大讲台的旁边是大队养牛的地方,也是关押反动分子的地方。推开铁栏,嗅见牲口的臭味里夹杂这一丝血腥味,角落的干草堆上有一小团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生物。

“别问了,我已经全招了。”

“生。”

“小蒋老师?”

他听见生的声音从奄奄一息突然变得又有生气起来,声线有一些发抖,还有一点像是哭腔一样的鼻音。蒋令青朝他走过去,月光照到生的上半身,腿的地方只瞧见微弱的液体反光。他身上不需要绑什么绳子,伤口与淤青四处都是,白得泛黄的衣服上沾满黑红色的脏污。

蒋令青将煤油灯吹灭,蹲下身用手臂拢住了生。他的脸上有些温热的液体滚落下来。

“小蒋老师,我能叫你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