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他看到鞋架上那双他一点都欣赏不了的、在网上已经炒到天价的、据说是什么艺术家跨界合作的限量版球鞋依然好好地放在他无趣普通的黑色皮鞋旁边时,一颗悬着的心便放下了大半。
说不清是释然还是失落,他想,他还是太高估自己对齐卫东影响了。
生怕齐卫东还在睡觉,进门脱鞋后,他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拿着拖鞋,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子,想着先确认他人在哪儿后再做打算。
只是没等他多走两步,出门前还空无一物的垃圾桶便猛地撞进了视线里。
盯着里面散落的几片碎玻璃和一些沾着点点血迹的纸巾,他蓦地皱起了眉头,把拖鞋扔在地上穿好,朗声道,“齐卫东?我看到垃圾桶里的碎玻璃了,你伤到哪里了?严重么?血止住了么?”
等了半晌,屋子里也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他径直穿过了半开放式的厨房,本打算直接到他的房门口堵人,却不想在半路闻到了一股呛人的酒气,于是停下了脚步,绕过料理台,凭着味儿找到了一瓶已经见底的高度料理白酒。
“这个傻瓜,白酒可不能用来消毒。”他自言自语地放下酒瓶,三两步走到齐卫东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我的医疗箱里有消毒工具,给你拿来处理一下伤口好么?”
依旧是没有一点声响。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想见我,但也不用这样折腾自己,你说呢?”
“……”
“你是三岁小孩子嘛?不就砸碎了一个东西,多大点事儿呀,我又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别躲着我,好吗?齐卫东……小钊,我只是在担心你。”
“……”
发现自己的劝说没什么作用,苏凡瑜边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齐卫东的电话,试图来个瓮中捉鳖。
“我听到你手机响了,别躲在里面不出声”已经提前到了嘴边,却不想,拨通电话后,来电的震动声却并不是从齐卫东的房间里发出的。
“?”苏凡瑜瞪大了眼睛回头,寻着声音过去,有些意外地在自己的房间地板上找到了齐卫东的手机。
地上的玻璃渣已经清理干净了,但被遗忘在房间里的扫帚和簸箕还是暴露了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的事实。
扫视了一眼房间,专门摆放照片的壁橱上突兀的空白格映入了苏凡瑜的眼帘。
那个地方本来放着的是哪张照片来着?
他试图回忆,却无论如何都没想起来,也不纠结于此,摇摇头作罢,弯腰捡起齐卫东的手机走出房间,看了一眼锁屏界面显示的几十个未接来电,重新回到了齐卫东的房门口。
“你手机落在我房间里了。”
他一边说,一边按下门把手,却发现房间门被从里面锁上了,只能放弃“自然地假借送手机硬闯齐卫东房间”的计划,换了个角度苦口婆心道,“姜一宁联系不上你,急得要命,差点就要报警了。就当是为了他,你出来让我看一眼,我也好跟他报个平安不是?”
说完,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房间里传出了声响。
“你就跟他说,我没事……”隔着门板,齐卫东的声音听上去格外的闷哑。
苏凡瑜把耳朵贴在门上,试图辨认他是生病了还是没睡醒,却听他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几秒之后,硬生生转折道,“反正你也不要我了,干嘛还管我?”
苏凡瑜没有把他那些小孩子赌气似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他越是藏着掖着,便越是伤的不轻,于是忍不住恐吓道,“我跟你说,你这伤口要是没处理干净留了点玻璃渣在里面,可是会感染的,再严重一点的话,需要截肢也说不定哦。”
“我说了我没……”尾音骤然上扬,“事”字被呜咽吞没,留下些凄厉的残破音节飘出门外。
意识到齐卫东的情绪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糟糕,苏凡瑜再次想起了在厨房闻到的酒味。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他的面色猛地一沉,“齐卫东,你是不是喝酒了?还喝白酒?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养的七七八八的眼睛你是不想要了?
拿手捂住嘴,他在最后时刻止住了自己咄咄逼人质问。
房间里传来了“咕咚”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滚落到了地上。
苏凡瑜抓着门把的手骤然收紧,恨不得直接把门砸开进去,又怕齐卫东再受到什么刺激,只能反复地深呼吸调整情绪,压下急切与焦躁,尽可能地用平和而温柔的语气道,“乖,开门。”
“我不开!你走!”齐卫东的声音变得更闷了,苏凡瑜几乎能想象他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样子,“我让王檀来接我,你别管了!反正你最终还是会离开的,干嘛还要装作一副很在乎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