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地板这么一摔动静极大,胡荣荣推开房门:“…钟小姐?”她赶紧前来搀扶,“你怎么了?摔伤了吗?”
钟冉借她力气起身,掌心一直攥着。胡荣荣看她指甲摁得发白,手柔柔握上她的,小心问道:“你是…遇到啥事儿了吗?我刚才去找你,发现你人不在。”
钟冉反问:“你找我有事?”
胡荣荣有些尴尬:“也不是大事儿,就是我那边水忘了烧,洗澡水有点儿凉。”
钟冉不置可否,似在酝酿什么情绪,胡荣荣隐隐感觉不详,突然松了手:“那我…我先回房间了吧…”
她一转身,钟冉叫住了她:“荣荣姐。”
胡荣荣半晌没回头,手指在掌心相互摩.挲:“…嗯?”
钟冉举起右手,微晕染的血字在她后背展开:“这是子强哥哥让我给你的答复,他说没来得及回答你,你看了就知道。”
胡荣荣僵直脖子,许久没能转来,钟冉也极有耐心地等着,等到胡荣荣嗓音开始发抖:“他人呢?”
钟冉不说话,胡荣荣蓦然扭头,眼泪糊得辨不清字迹,用手去擦却越擦越多,最后捂脸低吼:“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钟冉说:“他说,他对不起你,他不会回来了,让你别等了。”
胡荣荣怔怔抬头,终于看清了血字。
心上一相,心形相声是为想…是个“想”字。
胡荣荣手指颤抖着,欲近不近探向掌心。血字已干,被掌纹挤成褶皱,愁苦地与她对视,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你有没有想过,和我结婚生子啊?”
想啊。
一直都想。
胡荣荣捂紧嘴唇,害怕发出让她追悔、恐惧甚至绝望的呐喊,在静籁无声的夜里,委屈而压抑地,从喉管漏出了哭声。 钟冉懒得开灯, 黑灯瞎火地坐床上发呆。不知呆了多久, 楼下几只野狗吠叫着拉她回神, 她把手表往掌心抹了抹,表面血渍擦干, 指针逐渐清晰。
它左右小幅摆动,最后停在身前, 钟冉深吸口气, 突然捋下蛟骨链:“不跟着别人而跟着我, 你到底是谁?”
她五指摊开伸入半空,指尖多了丝冰冷触感, 一只青白的手搭在她掌心。钟冉低头,瞬间失了嗓音:“妈…妈?”
戈雁琴蹲在床边,鬼手紧贴她五指,仰头与她对视:“冉冉…”
明明话在肚子里滚了千百遍,可真正重逢时, 许久没开口的戈雁琴几乎丧失了说话能力,几个声节扯得十分费力。
钟冉嘴角耷拉:“…你到底跟了我多久?为什么不早点出来见我?就这样留我一个人?”
戈雁琴低头:“对不起啊…冉冉, 我怕你刨根究底地问我, 就会知道关于你…还有子强的事情…现在你还是知道了。”
钟冉嘴唇发干:“你是说…我和子强哥哥,真的是同一类人?”她目光摇摆不定, “不, 我爸爸…我爸爸也是,对不对?!”
戈雁琴垂眼默认。
直到钟诚从1976年的废墟里爬出,他才发现自己的奇特处。他追溯不清来源, 但多年调查终于弄清了一件事──宿命。
家族血脉与地震缔结了某种契约,若死在地震中,就会与罹难者命运相连,以贴身物件为契物、完成遗愿为任务进行续命;若没死,那就与常人无异,更不会有通灵能力。
十八岁是个分水岭,古人以九为槛,明九是年龄带九,暗九是九的倍数,而后者往往有重大转折。对家族来说,只有岁过暗九,契约才会生效。
族谱的人就因为这约定分散各地,钟诚想寻根追底都难,只能守约在人间游荡,直到遇上让他想停留的女人。
钟冉出生没多久,钟诚就发现有人试图控制他。为了躲避黑手,他抹掉过去一切,与戈雁琴回了她老家开店。
听完母亲的叙述,钟冉眼神定定,头连摆数下:“不,不对。”
她拽紧戈雁琴:“你还有事没说…我爸爸是怎么死的?”戈雁琴眼裂倏忽撑大,手腕用力回缩,钟冉急声到,“你不敢出现,不是怕我知道家族的事,而是我知道后想起这个问题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