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抚弄他后脑刺手的发茬:“对啊,你不是有版迪迦的碟片吗?”
长龄“哇”一声低叹,手指沿书包轮廓流连:“真好看。”
妇人唇线抿成细缝,两片薄唇紧咬在齿间,半晌才说:“好看哦,我也觉得好看。”
妇人下蹲,手抹了把他脸上灰土,但很快白灰又爬回两颊,怎么抹都无法干净:“长龄,你听不听妈妈的话?”
“听!”长龄拼命点头。
“你要记得,到地下呢,缺什么少什么,就托梦给妈妈。”
“好。”
“还有,别…”妇人努力压制泪意,“别等爸爸妈妈,有机会,就寻个好人家投生。”
长龄摸着书包不答话,妇人描他眉眼:“如果有机会,托生后见到妈妈,能不能…给我个提示?妈妈比较笨,你要明显地告诉我,好吗?”
“…好。”
妇人深看他许久,闭眼点了点头:“走吧。”
钟冉目光虚飘过卫舜,卫舜颔首示意,她牵起长龄:“我们走啦。”
长龄放开书包,钟冉与妇人相视。妇人别脸,钟冉拂过长龄侧脸,似有若无地遮挡视线:“走了。”
长龄不再回头,跟钟冉转了个弯,身形愈渐透明,消失在拐角。
妇人眼睁睁看那抹小影子在楼梯磨灭,霎时再也忍不住眼泪,双手紧抓丈夫的肩膀,一寸寸朝地面跪倒。
大朱头伸窗外,唇边肌肉有力,烟屁股叼得纹丝不动,嘴吸鼻子喷,鼻孔像俩烟囱往外吐白气。
他在烟雾缭绕间看见卫舜,挥手:“你们干嘛去了?这么晚?”
钟冉皱眉,卫舜夹走他的烟:“大冬天车里闷,别瞎抽,味道散不出去。”
他碾了烟头扔垃圾堆,大朱呼呼长喷一阵,将余烟喷尽,嗤笑到:“还以为你们也嫌弃我,要跟我分道扬镳呢。”
卫舜跨进驾驶座,指他:“大朱,人颓可一时,不可一世,咱包容你劝慰你可以,但总靠自己想通。”
大朱闷声不吭,抱胳膊往后座一躺:“你说得对,等我想通了再见到黄姗,得大度地、慈祥地宽恕她,而不是总想打电话大骂她。”
他电话攥手里,心里憋团火,“她还挺自觉,知道我没好话说,干脆掐了电话线,怎么打都不接。”
卫舜心里一咯噔,眼瞟过钟冉,钟冉不解地歪头,卫舜清嗓子:“我看她日后是打算彻底撇清咱们了,你也别乱想,总会过去的。”
大朱再不提此事:“你主动去蒋爷那儿,是打算重修关系?”
卫舜手指敲转盘:“重修关系?”他摇头,“他还欠钟冉人情没还呢,对吧?”
钟冉看他挑来的眉眼,跟着点头,大朱摸摸胡茬:“你这业务还挺繁忙。”
春风没吹破山下的冰,山上更显料峭,窗隙削来夹雪的风刀,刮得肌肉冷到面瘫。大朱合紧车窗,抓抓吹枯的乱发,远眺道路感觉熟悉,没拐多远,歇业的青旅便从山档子冒出。
卫舜送到门口,大朱对着两大把挂锁插腰,腰间钥匙哗啦啦响。他搓手挑来门钥匙,还没插.进锁孔,卫舜便发动引擎。
大朱开嗓大喊:“你俩晚上还回来睡吗?!”
卫舜摇窗,捋下两片沾睫毛的雪花:“回,但不知道时候,你给留个灯。”
说罢他的脸收进车内,扑面的暖气熏得人一哆嗦:“你不下车去睡个觉?”
钟冉探身帮他关窗:“你自己说的,蒋爷是承我的情,既然如此,我不去,谁给你面子?你打算武力解决?”
她话说得眉飞色舞,隐隐带点得意,卫舜捞她亲了亲:“当初觉得你界限太清,现在一想,你可真有先见之明,值得这个。”
他竖拇指,指腹印她脑门轻碾一下,钟冉拉开他的手:“夸它好使还欺负它,口是心非。”
卫舜喜欢她生动的模样,忍不住学车载广播哼起歌,钟冉嗔怪:“难听死了,你这是捏嗓子叫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