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笑雨看着被打垮的张浩天,既难过又酸楚,既痛心又无助。她捡起信又默默看了一遍,手指轻轻划过手绢上的朵朵雪梅,看见梅花啼血殷红,朵朵含泪……
张浩天久久没有站起来,内心除了对生命的痛惜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痛……
☆、104
悲伤就像一台大功率的抽水机,瞬间抽干了陈西平生活下去的勇气。他从王雪梅出事的地方失魂落魄地回到机场,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说不动,抱着王雪梅为他织的毛衣,无神地盯着天花板,面无表情,脸色蜡黄,看上去和死人差不多。
一直陪护他的何帅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除了唉声叹气,一句安慰的话都找不到。
第三天,陈西平哭了一阵,又笑了几声,突然坐起来,呆呆地看了何帅一眼,说:“她回来了!”说完,冲出门爬上了一辆砖石车。何帅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叫喊着跟着他跳上了车。
汽车是朝王雪梅出事的方向行驶的,走了一半何帅才搞清楚他要去的地方,问:“怎么可能回来了?不要去了!”陈西平毫不理会,两眼直盯前方,车刚开到那里,他就发疯似的敲打着驾驶室顶棚,车还没有停稳就跳下来直奔悬崖,边跑边喊:“雪梅,雪梅,你在哪?”脚边的碎石不断滑下深渊,半天才听见轻飘飘的回声。汽车呼啸着从他身边驰过,好几次陈西平都差点连人带石头一起落下去。
何帅看得胆战心惊,跑过去拉住他,一个劲地说:“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
陈西平好像已经忘了何帅的存在,一个人在公路边来回奔跑,跌跌撞撞,拼命呼喊。何帅在后面追,时不时伸手去抓他,不一会就累得气喘吁吁。
陈西平的嗓子终于喊哑了,腿也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滔滔江面。何帅也趁机坐下来休息,看着目光呆滞,一动不动的陈西平不知道说什么。
一辆汽车从身边驶过,带起浓浓的尘土,陈西平的影子模糊不清。风吹过,陈西平的影子又恢复先前的样子。一辆接一辆的车带起阵阵尘土,陈西平的影子时隐时现。如果不是风一下一下吹起陈西平的头发和衣角,他就和石刻的雕像一模一样。
何帅扭过头去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也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多看他一眼就多一份心酸,多说一句就多一点难过。是啊,苦苦追求了王雪梅这么多年,忍受了多少寂寞和孤独,承受了多少惆怅和失望,好不容易等来了爱情,就要开启幸福的生活了,命运的河流却突然拐了一个弯,急转直下滑入黑洞。他和王雪梅只谈了一天的恋爱,不,是一天半的恋爱,昨天的酒杯还没有干,幸福的泪水还泡在酒的香味里,那些祝福的话语还在耳旁回响,可人却被风吹走了,被江水带走了,谁能承受得起啊!
一辆柴油车带着浓烟和尘土驰过,遮住了陈西平的影子,一阵风吹过,陈西平突然不见了。何帅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大声喊:“西平、西平!”风停了,带走了浓烟和尘土,何帅看见陈西平在路边拦下了一辆车,并飞快爬了上去。何帅问他要去哪,见他不回答,只好跟着他上了车。
汽车在他们一起去过的水电站的山脚下停下来。何帅跟着陈西平走进深沟,来到王雪梅小憩过的石头旁。陈西平远远地看着那块石头,眼光闪烁,嘴角颤抖,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交流。
陈西平看着石头,何帅看着陈西平。
何帅突然觉得就两天时间,陈西平就变老了、变小了、变矮了,原来健壮匀称的身体突然被抽干了水分,瘦小而单薄的骨架埋在沉重的大衣中,看不出他的存在,感觉大衣已经把他压垮。
可怜巴巴的样子令人同情,疯疯癫癫的举止更让人心酸。
何帅几次想说什么,欲言又止,腿都站麻了,走过去想拉他坐下。陈西平突然侧耳聆听,好像在听王雪梅风中的笑声,一会又低头凝视低矮的草丛,好像要在草木间寻找王雪梅留下的脚印,一会又走到大树下摸摸冰冷的石头,像在感觉王雪梅留下的温暖……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感觉到。风一阵一阵吹过,只在树叶间留下“沙沙”的声响,没有王雪梅的笑声。草丛中的青叶摇摇摆摆、起起伏伏,没有王雪梅的脚印。树下的大石头依然冰冷、没有温度,感觉不到王雪梅留下的任何气息。但是,陈西平的目光还在林中不断搜寻,最后定格在浓密的树梢上,很久很久。那里有一些闪动的光影,王雪梅是不是已经化成云、乘着风飘远了呢?他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