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的文件我已经检查好几遍了,都是按照先后顺序排好的,领导不用来回翻找。茶水也是提前泡好的,领导坐下来刚好是饮用的温度。而且,所有参会代表的椅子都和桌子保持着舒适的距离,大家不会因为拉桌椅板凳而影响了会场的效果。”周逸飞说。
梁主任恨不得亲他两口,说:“很用心嘛。而且做得很到位、很细致。这是我们原来从未注意到的细节,一下子就把我们办公室的服务水平提高了一个层次啊!”
领导陆续进入会场,周逸飞赶紧在靠边的位置坐下,小心观察着领导的举动。领导也注意到了今天会场的变化,正欣喜地交头接耳。周逸飞暗暗高兴。领导讲话时,他总是聚精会神地倾听,认真记录,有时还心灵神会地点点头。他发现主席台上一个领导的钢笔突然没水正一筹莫展,四下张望。他立刻从自己的文件包取出事先备好的一支恭恭敬敬地递上去。不一会,发言的领导脱离稿子发挥一通回来时,找不到原文上的数据。周逸飞小声地用只有这个领导才能接收到的频率传送过去。这不仅让领导记住了他的脸,而且还认真地注视了他好几秒钟。
会后,这位领导专门走到梁主任跟前,好好表扬了一下办公室今天的变化,还特地夸了夸新来的周逸飞。梁主任觉得脸上有光,觉得自己慧眼识珠,觉得自己的腰板挺得比以前更直了。他对周逸飞说:“小伙子,我没有看错你!”
☆、9
同刘敏背道而驰的何帅,在刘敏走后第三天才坐上运输公司一辆去阿里拉煤的解放牌货车。来接他时驾驶室已坐满了三个人,中年司机带着他年轻的徒弟,还有一个搭车去阿里转神山神湖的藏族大叔。何帅只好爬上车厢坐在自己的行李上,掀开布帘看着沿途的风景,满怀期待地想着要找的刺激感。
曲曲弯弯的河流带着太阳的光影急速流动,山坡上散落着古朴端庄、白墙红顶的农舍和随风起舞的金黄麦田。沙洲上的白杨树黄绿相间秋季正浓,牛羊在公路两旁和他深情对望,眼前的景像是他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那么多耀眼鲜亮的色彩叠加在一起,令人怀疑是上帝打落了调色板,或者自己到了宇宙中另一个陌生的星球。蓦地,一个玉液琼浆、波光粼粼的硕大湖面在他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跳出来。他拍打着车板大呼小叫起来:“这是哪,快停车,我要去看看!”
没有人理会他,再一拍,听见司机冲他骂道:“鬼叫什么,神经病,再拍就给你扔下去!”
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这么盛大的场面都无动于衷。何帅瞪大眼睛看了好一阵,眼睛发酸了,揉了揉再看。
青黄相间的田野、明暗变幻的远山,不知名的村落。好景延续了十几公里后,光秃秃的山峦很快就取代了五彩斑斓的田园风光,车开始在河谷中上下颠簸,不时荡起呛人的尘土。
脚也坐麻了,眼也看累了。何帅放下布帘,发现车厢内黑漆漆的,还不时冒出一股臭味。他又掀起布帘,看见一个大汽油桶下压着两张脏兮兮的羊皮,桶边还有两包不干不净卷成团的被褥。一个麻袋不知装的什么东西,“叮叮咣咣”乱响。
车经过一个坑,何帅从行李上颠下来,顺势枕在行李包上胡思乱想起来,想起慈祥的妈妈和奶奶、想起小院开玉串花的槐树、想起自己一手喂大的黑狗……很快就想到了刘敏,想起那天俩人的脸蹭到一起火辣辣的感觉,想起她两条又长又粗的大辫子,想起她塞给自己的饼干和钱……他摸出饼干咬了一口,又数了数钱。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厢板喊他下来吃饭。何帅一跳下车,他们就笑了起来。何帅用手抹掉脸上的黑灰,跟着他们走进一间在乱石堆上盖起来的“阳光饭店”。店老板见突然涌进来这么多人,又惊又喜,手忙脚乱地招呼他们。他给何帅端来一碗白面条,用四川话问他要三元钱。何帅学着他的口音说:“急啥子!”一直坚持把面汤喝完才极不情愿地抽出刘敏给的三张钱。
上了车继续晃。掀开布帘,光秃秃的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茫茫戈壁和寸草不生的荒滩,还有静静屹立在远处的雪峰。正感他到有些失望时,突然出现几个深蓝的湖泊,美如宝石,大小不一,但彼此隔得并不遥远,湖岸有些浅浅淡淡的绿色,一群羊抬头向他凝望。车开得很慢,几只体积庞大的牦牛冲过来,试图用牛角顶翻汽车,还有一群个体很大的动物追着车狂奔,即使清清楚楚看清了它们的鼻子眼睛,也判断不出是马还是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