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了会儿就要走了。林朵送他回来陪我说话,我问她觉得谢秋桐这个怎么样?她一边大嚼桂花糕一边嘟哝:“人是好,白衣翩翩,温文尔雅,长得对的起老百姓,可惜不大适合穿越女。”
我相信林朵的节食只表现在餐桌上,她绝对是存心不让我这个瞎子好过。不过她这个论调我倒是奇怪:“我还以为穿越女不死万能,是个男的就得绕着她转。”
“去!你在谢秋桓身边那么多年,你看他绕你转了吗?”林朵说的是事实,谢秋桓别说围着我转了,他简直是避我不及。“难道你看上人家谢秋桐了?”
“哪能呢?只是觉得很熟悉罢了……”
没等我说完,林朵就干呕一声打断了我的话:“喂,大姐,你穿过来的时候是琼瑶时代么?”
我一直很怀念我和林朵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虽然嘴巴刻薄了点,本性却是很善良,加之我这个同一时代的人给她推波助澜,生活开心肆意。可时间不断地分开岔路,通向无数我们未知的将来。我甚至怀疑我们的未来是不是只是一个美好的乌托邦。
谢秋桓早出晚归的日子总算结束。他在药铺呆得久了,周围的空气都会粘稠,变得压抑。谈话往往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饭桌上只能听到筷子偶尔敲上碗碟的声音,连林朵也缄口不言。
入夜以后,林朵总是拉上我,痛诉谢秋桓怎么样怎么样:“虽然这年头面瘫比较受欢迎啦,但他也不能面瘫面到肌肉僵硬恢复不过来吧。中国有啥成语来着,哦,对,乔枉过正,是吧!”
“得了,你别糟蹋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化了。你这种连《水调歌头》都不知道是谁写的居然还‘乔枉过正’,明明是‘矫枉过正’。”
“反正是这个词就对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呗。”林朵满不在乎。“你说谢秋桓是不是被女人甩了就尽拿我们撒气啊,看谁都不顺眼。”
眼前已有了朦胧的烛光,昏黄地染上瞳孔,仿佛山顶夕阳下的云海,黑暗中的波澜壮阔。我耸耸肩:“你跟他提意见去呗,现在都接受群众上访了。”
她呀呀呸了两句,满心不甘地回去睡下了。
第二日早上起来,我的眼睛已经大好,除了还有眼睛突然接触光线之后的酸涩。我的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在自己几乎都已经放弃了的时候,承蒙上天的垂怜,能让我重新拥抱温暖的阳光。
谢秋桓只是淡漠地瞟过我一眼,嘱咐掌柜的为我抓点明目的药,然后自己慢条斯理地吃完东西,离开了。反正我没指望他能拉着我的手痛哭流涕地说“容容啊……眼睛好了就好啊……终于好了啊……”之类的。他让掌柜的为我抓药说明他今天心情极好,说来本姑娘心情也很好,姑且勉强接受你的好意。
林朵丢了本草药集给我:“翘班这么多天,你今天开始也得来整药柜。”所谓整药柜,不过就是把药分门别类理好。说起来简单,可上百种药物要辩其形、色、味,绝对是项庞大的工程。
我跟着刚入门的林朵学。可惜我偏偏不是这个料,一种草药刚刚告诉我名字,教给我另一个名字之后再回过来问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气得林朵直跺脚:“喂,大姐你记忆力不是一般的差啊。”
“这句话只对草药学起作用。”我有神农氏尝百草的勇气,却终成不了神农氏。我将所有与我人生追求无关的东西摒弃在我的生命之外,正因为如此,我的前途渺茫,而身后又了无可依。我为什么喜欢把自己逼上绝境?
我坐在桌子旁边看草药集,看着看着就烦躁不堪。正想撂了书出去逛一逛,突然听见门口传来清雅之声:“请问谢公子在这里吗?”我转过头去,看见一个穿水绿色纱衣的女人立于门口,大家闺秀,十分有气质。她修了细眉,眼睛虽然不大,却漾了泉水一般。寒风过衣袂,撩起层层水纹。
林朵凑近我的耳畔:“美丽冻人还真是什么时候都有。”
我问她:“小姐请问你是……”
古代女人温柔贤淑的声音总让人觉得置身于高山流水中。恍然间,觉得谢秋桐摇了扇子踏进来,声音缭绕在耳边,盘桓不去。哪曾知年华转眼成蹉跎,何年才能再见纷纷杨花泛烟波?
“我叫李绿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