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瓷无聊地打量着台上议长。他穿着刻板的黑色皮质军用风衣,纽扣是感热金属的质地,脚上穿一双厚底军靴。站在演讲台上,眼角是精明的算计和俯视苍生的凛冽,不怒而威。说实话,如果在平时相见,恩瓷一定给他一个Perfect的口哨。可惜啊……恩瓷握紧手中的微型□□。
“革命军与我们的战争一触即发,人类文明即将陷入深渊。他们以极端异教的方式质疑我们美好的生活,并企图颠覆这种生活……他们用残忍的方式获得被神所诅咒的永生……”
一派胡言。真正的异教徒可是那些愚蠢的政府军。若不是不能这么早暴露目标,恩瓷早就冲上去赤手空拳与他搏斗了。
恩瓷昏昏欲睡,却不敢漏下卡尔·冯·克鲁索(Karl von Crusoe)的每一个动作。他说一句话,恩瓷便暗暗在心里辩驳十句,仿佛这能减轻耳朵的污染。
“丽塔(Rita Lee),克鲁索于十六时二十八分结束演讲。届时他会从议政厅西侧离去,那里埋伏了我们的人,你只需制造混乱就好。”希尔维亚公式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恩瓷习惯性地搓揉耳垂。“别动耳垂,以免暴露。记住是制造混乱就可以,别惹麻烦。”说完果断地切断了连线。
恩瓷的耳膜顿时静默,她不屑地挑起嘴角,惹麻烦?太看不起人了吧!
恩瓷心不在焉地听演讲。
十六时二十五分,恩瓷起身避开狂热的众人,绕到幕后。
十六时二十七分,克鲁索以一句“政府军是代表全民的军队”结束他的演讲。场下爆发雷鸣的掌声。
十,九,八,七,六……克鲁索朝众人微笑。
五,四,三,二,一。十六时二十八分。克鲁索转身退场,脑门正对恩瓷手中黑洞般的枪口。听众陆续退场。
恩瓷朝他微笑:“Perfect lecture, wasn't it, Mr.Crusoe?”
深邃的黑色,是他的瞳孔,仿佛无尽未来,正凝望遗失的过去。他注视着恩瓷,喃喃地叫:“Angel……”恩瓷避开他伸出来将要触摸到脸颊的手。干净修长,她能看见泛白的骨节横亘在指间,两侧青色的血管里,是奔流不息的鲜血。
仿佛有人在向她招手,视线却透不过朦胧的浓雾。她努力踮起脚,始终是徒然。她不自觉地将拇指松懈下来,问:“你……叫我什么?”声音冷漠而荒凉。恩瓷停顿了片刻,换了一种说法:“你。认识我?”
克鲁索眼睛始终注视着恩瓷的瞳孔。直到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酸极了,才听见他开口:“不,我只是问你叫什么。”他的眼神突然如刀子一般锐利起来。
恩瓷瞄了一眼克鲁索身后两个端着P9-72对着她的两个高大的肌肉男。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微型□□怎么和政府军新研制的高端□□拼,何况对方还是两个比克鲁索还高半个头的男人,一个就顶两恩瓷。果然要听希尔维亚的,闹点小混乱,给内阁那边做做样子就成,反正加文(Gavin Solander)说内阁这边自顾不暇,谁还来管下面的人。何苦为了一句“别惹麻烦”就丢了小命。恩瓷这边后悔不迭,伟大的众神,赐一个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白马王子吧!恩瓷看着黑黝黝的枪口,说:“Rita Lee,女,隶属第Ⅵ陆战队十六分队。”
“陆战队?”克鲁索从容地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是暗杀组的。”
“哼,要是我是暗杀组的,会选择这么没有成功几率的攻击吗?”恩瓷不甘心,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把她当小孩子。恩瓷很挫败地承认,她确实不适合暗杀。比起姐姐,她简直就是个暗杀白痴,连普通的跟踪都会失败。
“你是……革命军?”
恩瓷感觉自己的手心被汗水浸透了,黏乎乎地要从指缝间往外渗。耐心真的要到极限了,希尔维亚怎么还不出现。她白他一眼:“否则你以为你脑袋上为什么会有一把枪?”恩瓷可不是会为了扬名立万而跟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人。
两人之间出现短暂的空白。西门边上“轰”地一声,犹如暗夜里绽放的礼花,令人心驰。恩瓷胸中一口气还未舒完,只听见耳边希尔维亚气急败坏的声音:“叫你制造点小麻烦,怎么没看里面的动静?”
恩瓷瘪了嘴,回答:“如果你看到我现在处境就知道里面为什么会没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