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沦陷_作者:樊清伊(251)

2020-07-31 樊清伊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你告诉我,她到底是怎么摔倒的!她平时都很小心的!我嘱咐过她不准碰脏东西,否则伤口会感染!我嘱咐过她!”

    他像一个不知道该向谁要回答的无头苍蝇,他有满腔的质问,可是能回答他的人已经从他手里被死神带走。

    他活了三十多年,跟死神搏斗了很多年,他送走过很多人,也带回来过很多人。

    但是从来没有那一刻,会像现在……会像现在一样……让他窒息。

    好像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一样。

    他无需闭眼,眼前便全是麦芽那张脆弱的脸。

    就在没多久之前,她还在跟他说谢谢,跟他说晚安。

    他的掌心,也仿佛还留有她小手的余温。

    他终于难以开口,只能艰涩地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你……告诉……我……”

    告诉什么。

    又能告诉什么。

    童书渠肿胀的眼眶溢出痛苦的眼泪,他挣扎,懊恼,自责,愧疚,他是真的……恨不得现在躺在太平间里的是自己。

    他腿软地单膝跪地,手指都要插/进梁诩墨的手臂肉里。

    他问她:“麦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梁诩墨根本已经不正常,她甚至不能听到“麦芽”这两个字,好像只是轻轻喊上一声名字,对方就能立马从一片污水里跳出来,然后把这些污水全泼到她脸上。

    ……污水。

    梁诩墨怔怔地低下头,她看到自己外衣上的脏痕,这些痕迹不动声色地延展成一个小孩子的轮廓。

    有眼睛,有嘴巴。

    她在笑。

    她又在哭。

    她甚至伸出了手,想要掐死她!

    “啊——!”

    梁诩墨猛地一把推开了童书渠,她跌跌撞撞,撕扯自己身上的外衣。

    脏。

    脏!

    脏了!

    这些必须丢掉!

    必须全部丢掉!

    梁诩墨嘴里一直念叨着“丢掉”,她疯狂地撕扯,指甲破了裂了流血了也毫无反应。

    她只是一直如此,重复着:“撕掉,撕掉,撕掉就可以了!撕掉就干净了!”

    可是她毫无章法,怎么可能撕的掉。

    于是梁诩墨像是陡然发疯一般,她崩溃地大喊大叫,质问:“为什么撕不掉!为什么撕不掉!”

    而后不停地往角落里靠,嘴里念念有词:“跟我没关系……真的跟我没关系……她摔倒了……她摔进水桶里了!是我把她抱起来的!”

    她说着,猛地站起来,她原地打转,好几圈仿佛才看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一把抓住童书渠,瞪大眼睛强调道:“是我把她抱起来的!是我把她抱起来的!”

    她不停地说:“真的是我,是我把她抱出来的!跟我没关系!是她自己摔倒的!!”

    说着,她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脏痕,她抓着自己的衣服,拼命递给童书渠看,“梁砚,你看,这些是证据,是我抱她的证据,你看啊!你看啊!!!”

    她咆哮。

    可咆哮完,她又觉得不够,她开始四处找,“梁砚呢!梁砚呢!!我要告诉梁砚!跟我没关系!”

    而童书渠呢,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早就软瘫在地,他一点点抱住自己的头,地面渐渐溢出湿痕。

    这时,房门再次打开。

    梁诩墨如惊弓之鸟,猛地转头,她尚且能认出来人是谁。

    是梁砚!

    她眼睛一亮,忙不迭跑过去。

    她笑着抓梁砚的手,她让梁砚看她的衣服,告诉他说:“是我把她抱起来的,真的,是我把她抱起来的。”

    她明显处在精神崩溃期,可梁砚却像对待普通正常人那样,轻轻“嗯”了一声,反手扣住梁诩墨的手,他似是在哄她,循序诱导:“她摔倒了是吗?”